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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蝴蝶的独白（第2页）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冰晶般在他脑海中凝结。

如果我的消失，能斩断这根软肋……如果我的死亡，能让西亚哥从对过去的愧疚中彻底解脱，让他变成一把再无牵挂丶只为复仇而生的利刃……那麽，这笔交易，不算太坏。

由她来动手……总好过死在陌生的敌人手里。至少……在最後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丶几乎要将他残存意识都冲散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这悲伤并非为了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而是为了西亚。

西亚哥……

最终还是成了你的拖累。

对不起，让你又要经历一次……痛苦。

不能……再陪着你了。

我可能……无法也达不到你期望的样子了……

冰冷的泪水，刚从眼眶溢出，就几乎要在脸颊上冻结。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那个红发如火焰丶眼神却像受伤野狼般的少年，向他伸出手的那个雨天。

看到了西亚笨手笨脚地给他包扎伤口，嘴上骂骂咧咧，动作却轻柔无比。看到了在他训练到崩溃时，西亚默默放在他门口的热汤。

看到了两人之间那些微不足道丶却真实存在过的丶带着烟火气的拌嘴和玩笑……

这些温暖的碎片，此刻在极寒的包围中，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令人心碎。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冷到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微不可闻。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有无数冰针扎进肺叶。意识开始涣散，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模糊，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瞬间即逝。

在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用尽最後一丝残存的精神力，在心中默念，那并非怨恨，而是一种深切的丶带着无尽遗憾的歉意，以及……一种扭曲的祝愿：

西亚哥……别为我难过……

变成真正的‘鲸鲨’吧……

活下去……

最後一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无边的寒冷和寂静彻底吞噬。

他的紫罗兰色眼眸，最後望了一眼千絮无韵所在的大致方向，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片空旷的丶冻结的悲伤，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然後，那点微弱的光彩，彻底熄灭了。

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的霜花，覆盖了下来，如同为他合上了眼帘。

低温仓库里，只剩下制冷剂泄漏的丶持续不断的“嘶嘶”声，以及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丶绝对的寂静。

钟肆，“小蝴蝶”，这个拥有“蝶海”之姿丶本可振翅高飞的少年，他年轻的生命，他未曾完全绽放的天赋，他对温暖的所有渴望，以及那份深藏心底丶未能说出口的歉意与牵挂，都在这片人为的极寒地狱中，凝固成了永恒。

他最终，还是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复刻了西亚心中那道最深的伤疤——失去“弟弟”的噩梦。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拯救的孩童，而是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进行了一场沉默的丶绝望的献祭。

当西亚最终破开那扇沉重的铁门，目睹这凝固的悲剧时，他所感受到的，将不仅仅是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更是一种被最珍视之人“抛弃”的丶无法言说的巨大创伤和自我怀疑。

钟肆这份以死亡为句读的丶充满歉意的爱，将成为一把最锋利的锉刀，将以最残忍的方式，磨去“鲸鲨”心中最後一丝属于“人”的温情与犹豫。

而这一切，静默地发生在这座冰冷的坟墓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