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设在县城边缘的一处旧祠堂里。当沉重的仓门被打开时,一股浓烈的霉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
仓库里确实堆着一些麻袋,但数量远远不及账册上所记录的数字。韩栋上前,用随身携带的匕划开一个麻袋,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白米,而是颜色黑、结着块、散着异味的霉米!他又接连划开几个,情况大同小异,甚至有些麻袋里装的是沙土和麸皮的混合物!
“这就是你们说的粮食紧张?!”周参事勃然大怒,指着赵县长的鼻子,气得浑身抖,“好啊!好啊!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如此欺上瞒下,克扣灾民的救命粮!”
事实胜于雄辩!赵县长和那几个乡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
“周参事饶命!各位委员饶命啊!这……这不全是卑职的主意啊!是……是上面……”赵县长涕泪横流,似乎想攀咬出更上面的人。
林薇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赵县长不过是个小卒子,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幕后,很可能就是苏家那一派系安插在地方上的人。
“先把他们看管起来!”周参事厉声吩咐随行的卫兵,然后看向林薇和韩栋,语气沉重,“林委员,韩少校,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彻查!我会立刻将情况电告上海委员会和省政府。在调查清楚之前,此地的赈灾事宜,暂时……就多仰仗二位费心协调了。”
周参事这是将现场的烂摊子,部分交给了林薇和这位看起来正直敢言的韩少校。
林薇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她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周参事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确保后续赈灾物资能够公平、及时地放到灾民手中。”
韩栋也挺直了胸膛,朗声道:“卑职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几乎不眠不休。她与韩栋合作,先接管了现有的、所剩无几的粮食,亲自监督,确保每天能熬出尽可能稠一点的粥分给灾民。她走访各个安置点,详细了解灾民的具体困难和需求,记录下那些被克扣、被欺压的个案。
韩栋负责维持秩序和安全,他手下的士兵在他的严令下,对灾民还算客气,有效遏制了之前存在的、地方胥吏和恶霸对灾民的盘剥。
在工作中,林薇现韩栋虽然性格冷硬,不善言辞,但做事雷厉风行,极有原则,对灾民抱有深切的同情。他告诉她,他是东北人,家乡沦陷后南下来到苏北,亲眼目睹了太多苦难,最恨的就是这些国难财的蛀虫。
“林委员,你和他们不一样。”一次巡查间隙,韩栋看着林薇亲手为一个烧的孩子喂水,忽然开口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林薇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笑了笑:“哪里不一样?”
“你……是真心来做事的。”韩栋言简意赅,但评价却很高。
林薇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真心?或许吧。但她也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和目的。
期间,她收到了沈惊鸿从上海来的加密电报,只有简短的一句:“情况已知,放手去做,安全第一。”
这寥寥数语,却像定心丸,也像尚方宝剑,让她在处置地方事务时,多了几分底气。她知道,沈惊鸿虽然在千里之外,但这里的一切,恐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也悄悄联系了李正(他已伤愈出院,暂留上海协助),让他通过刘探长的关系,暗中调查与赵县长往来密切的苏北籍官员,尤其是与苏家有关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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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还在继续,灾情依然严峻。但清江浦的灾民们,第一次感觉到,似乎真的来了一个肯为他们说话的“官”,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似乎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然而,林薇深知,扳倒一个赵县长容易,但要挖出他背后的保护伞,斩断这条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难如登天。而且,她如此高调地介入,必然已经引起了幕后黑手的警觉和忌惮。
风暴,并未因初战告捷而平息,反而可能因此,变得更加猛烈。
这天傍晚,林薇正在临时办公的县衙厢房里整理资料,韩栋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林委员,刚才有人在门外塞了这个给我。”他将纸条递给林薇。
林薇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小心,有人要动赈灾第二批粮食,码头有鬼。”
她的心猛地一沉!
第二批粮食,是更大的一批,由上海方面紧急筹措,即将由水路运抵清江浦码头!如果这批粮食再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她抬起头,与韩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决绝。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地待下去。”林薇将纸条攥紧,眼神锐利如刀,“韩少校,看来我们得去码头,会一会这些‘鬼’了!”
夜色,悄然降临,掩盖了白日的疮痍,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暗流。清江浦的码头,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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