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继续追查‘裁缝’的下落,但不会贸然接触。”沈惊鸿的语气十分谨慎,“当务之急,是利用现有可靠的渠道,先搭建起一个临时的、核心的情报传递链条。我们必须尽快拿到日军下一次战略动向的准确情报,重庆那边……等不起。”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重庆方面面临的巨大压力。林薇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惊鸿,”她放下酒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会守好这里,照顾好曦儿。你……一定要小心。”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充满了全然的信赖和支持。
沈惊鸿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他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而坚定,那双经历过磨难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动人。
“有你和曦儿在,我就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他低沉的声音如同誓言,“等我理顺了头绪,稳定下来,我们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林薇懂。他们就有一个相对安稳的“家”,可以暂时远离这些腥风血雨,哪怕只是短暂的。
然而,他们都清楚,在这座孤岛上,安稳是一种奢望。
接下来的几天,沈惊鸿依旧早出晚归。林薇则安心待在洋楼里,扮演着一个深居简出的“沈太太”。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伴曦儿,看着他一天天变得活泼,咿呀学语,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试图翻身。孩子的每一点成长,都带给她无限的欣喜和力量。
她也开始有意识地了解上海目前的情况。通过沈惊鸿留下的、经过筛选的报纸,以及偶尔与负责采买、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厨娘老赵的闲聊,她拼凑出孤岛上海的大致图景。
物资匮乏,物价飞涨,人心惶惶。号特务在租界内外肆意抓人,制造白色恐怖。日本人的管控越来越严,但各种地下抵抗活动也从未停止。文化界有人沉沦,有人抗争,更多的人在沉默中煎熬。
这天下午,林薇正抱着曦儿在阳台上晒太阳,看着楼下花园里刚刚吐露新芽的玫瑰丛。忽然,她听到前院传来汽车引擎声,以及守卫压低嗓音的盘问和回应。
不是沈惊鸿平时回来的时间。
她的心微微一紧,抱着曦儿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很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负责内务护卫的阿忠在门外恭敬地通报:“太太,有一位姓秦的女士来访,说是您的故交。”
姓秦?秦珂?她怎么找到这里的?林薇心中惊疑不定。秦珂应该在重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上海?而且能精准地找到这个隐秘的住所?
是巧合?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请她到小客厅稍坐,我马上下来。”
将曦儿交给嬷嬷,林薇整理了一下仪容,缓步走下楼梯。小客厅里,一个穿着素雅旗袍、戴着宽檐帽的女子背对着她,正在欣赏壁炉上的一幅油画。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转过身,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清秀温婉、带着旅途劳顿却难掩激动的脸庞。
不是秦珂。
是她在上海时,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并且暗中帮助过她逃离张百万逼婚的——圣玛丽女中的国文老师,叶清澜。
“林小姐,别来无恙。”叶清澜看着她,眼中带着真诚的笑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叶清澜,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如何找到这里的?她的到来,是福是祸?
信任的考验,以另一种方式,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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