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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余波未平（第1页）

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清江浦混乱的夜空。来的不是日本人的军队，也不是青帮的援兵，而是当地警察局的人，带队的是个面色惶恐的警长，显然是听到了码头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查看。

当他们看到现场一片狼藉——受伤呻吟的青帮打手、虎视眈眈却又因身份敏感不敢妄动的日本兵、燃烧着火焰和进水的货轮，以及刚从江水里爬出来、浑身湿透却气场冷冽的韩栋少校和那位传说中的上海来的林委员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韩……韩少校！林委员！这……这是怎么回事？”警长声音颤，眼前的局面显然出了他的处理能力。

韩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接到线报，有人意图劫掠赈灾粮食，并与不明身份武装人员生冲突！现匪已被击伤，其余人等，立刻给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直接将青帮的人定性为“匪”，将日本人的出现模糊为“不明身份武装人员”，既占据了道德和法律制高点，又暂时避免了与日本人直接的外交冲突。

警长如蒙大赦，只要不是让他直接对付日本人就好，立刻指挥手下警察去抓捕那些受伤或逃窜的青帮分子。日本那个副官脸色铁青，想要争辩，但看着韩栋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和周围越来越多被惊动的、面带愤慨的中国士兵与民众，他最终还是强忍下了这口气，用日语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带着手下士兵，抬着那个被韩栋打伤手腕的青帮头目，悻悻然地撤离了码头。那艘起火的货轮，他们也无法再顾及。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绝不算完。

后续的处理工作繁琐而紧张。韩栋派人严密看守那艘半沉的货轮，并连夜组织人手排水、灭火，试图保住船体和里面的“证据”。林薇则强撑着疲惫和寒冷，与周参事等人汇合，紧急商议对策，并将今晚生的一切，特别是日本人和那艘神秘货轮的情况，用加密电报分别往上海委员会和沈惊鸿。

消息传回上海，无疑引了一场地震。委员会内部苏家一派的人自然是极力撇清关系，声称对此毫不知情，并将所有责任推给已收押的赵县长和“无法无天”的青帮。而宋老等正直人士则大为震怒，要求彻查到底。

更让林薇感到意外的是，天刚蒙蒙亮时，她收到了沈惊鸿的回电，内容比她想象的更长，也更……耐人寻味。

“电悉。事态复杂，远预期。货轮所载，疑为日本关东军秘密研制的‘特种烟’（化学武器）部件，意图在华中地区建立秘密据点。此物危险，切不可轻动，已派专人接手处理。汝之安危为重，勿再涉险。苏北之事，暂以稳定灾情为要，余者，自有计较。惊鸿。”

化学武器！

林薇看着电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瞬间冰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日本人要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沉船毁灭证据！那木箱里装的，竟然是如此灭绝人性的东西！山口一郎，他不仅仅是经济渗透和情报搜集，他竟然在暗中运作如此可怕的勾当！

而沈惊鸿……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疑为关东军秘密研制”、“已派专人接手处理”……他的情报网络，到底有多深？他派来的“专人”，又会是谁？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林薇心中蔓延。沈惊鸿的警告带着关切（“汝之安危为重”），但他的措辞和安排，又充满了上位者的掌控感（“自有计较”、“已派专人”）。他仿佛永远站在迷雾之后，冷静地操纵着一切。

她将电文内容隐去敏感部分后，告知了韩栋和周参事。韩栋听闻是化学武器，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中是滔天的怒火：“这群畜生！”周参事则是后怕不已，连连表示会全力配合沈惊鸿派来的人处理后续。

接下来的几天，清江浦表面暂时恢复了平静。第二批粮食在韩栋派出的军队武装护卫下，终于安全运抵，并立刻开始按照林薇制定的、更加严格的流程进行放。灾民们终于吃上了实实在在的稠粥，脸上也恢复了一些生气。林薇和韩栋的声望在灾民和底层士兵中达到了顶峰。

但暗地里的波涛从未停歇。沈惊鸿派来的“专人”很快抵达，是一支精干而沉默的小队，直接接管了那艘货轮和所有相关证据，行事诡秘，连韩栋都难以过问。林薇注意到，带头的那个人，气质与陈锋有几分相似，冰冷而高效。

与此同时，关于码头之夜的种种流言也开始在清江浦乃至更广的范围内传播。有的说林委员巾帼不让须眉，独闯虎穴；有的说韩少校神兵天降，打得日本人和青帮落花流水；也有的说，那晚码头上出现了不得的“宝贝”，才引得几方势力争夺……各种版本，真假难辨。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苏婉清等人的耳中。

这天，林薇正在临时办公处核对物资放清单，卫兵通报，有一位从上海来的记者要求采访。林薇本欲拒绝，但听到记者的名字时，她犹豫了一下——是顾言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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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笙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看到林薇，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林薇！不，现在该叫林委员了！我在上海就听到了你在苏北的壮举，真是……令人敬佩！”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言笙，你怎么来了？”林薇有些意外，给他倒了杯水。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危险的地方，看到一位故人，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么大的新闻，我怎么能错过？”顾言笙接过水杯，语气振奋，“赈灾过程中的贪腐、地方势力的黑幕、甚至可能牵扯到日本人！这些都是民众需要知道的真相！林薇，我需要你的帮助，把这里真实的情况报道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些蛀虫的嘴脸！”

他的热情和正义感让林薇感动，但也让她心生警惕。真相？有些真相，现在还不能公之于众，比如那艘货轮和化学武器。那会引不可控的恐慌，甚至可能给日本人以动更大冲突的借口。

“言笙，你的想法是好的。”林薇斟酌着词语，“但是，报道需要讲究策略和证据。现在很多事情还在调查中，贸然报道，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给灾民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顾言笙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我明白，你是担心……好吧，那我先报道灾情的严峻和你们正在进行的积极赈济工作，以及……某些官员的不作为，这总可以吧？我有一些关于赵县长和青帮勾结的证据。”他压低声音，“是李正托我带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