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非她和江琛亲身经历,即便是放在现代都叫人无法接受,可是江瑀这个古人却仿佛一早便了然于胸一般,见她难以置信,他反倒缓缓点头:“如此。。。。。。倒是有了解释。”
此话一出,两人才算双双顿悟,以往那些所有的异样如今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当真不是她。
原来他真的就知道我不是她。
“那。。。。。。阿姣呢?”
终究还是问到了这个话题,沈语娇缓缓闭上眼,那片桃花源之景再次浮现眼前,她喉头哽咽着说出沈妤姣早已葬身火海丶逝于江南,就死在他迎娶桓王妃的那一天。
“可她,至死。。。。。。至终。。。。。。都在牵挂着你,不曾怨过你半分,她知道你所有的为难,她只是太过绝望,江瑀,若非她对你放不下,我也不会来到大夏,她心中所有的思念丶难以割舍的羁绊,都是为了你。”
沈语娇没有江瑀那样好的定力,话说到此刻,她早已泣不成声:“她怕你过得不好,怕你放不下她,怕你心中执念太深,怕你成为孤家寡人。。。。。。”
这些字字句句的碎片拼凑成了一个个画面,江瑀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有着和阿姣一样的面庞,但却并非他心中所思所想之人,他并不质疑这话的真实性,反而对此深信不疑,他安静地听着,眼中的温柔逐渐要溢出来。
“多谢。。。。。。”
江瑀听完她所有的秘密,由衷地向她道谢,他是真的感激她代替阿姣活了下来,若非她来到大夏,他怕是至死都不会知晓阿姣心中所念。
“她最终的遗愿,我替她传达给你。。。。。。”沈语娇望着江瑀,哽咽着一字一句道:“她希望,你能幸福。”
“不做桓王。。。。。。做回江瑀。。。。。。”
他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嘴角扬起笑容,眼中泛起泪花,再次看向沈语娇时,似是透过朦胧的水雾在看沈妤姣,他轻声呼唤着:“阿姣。。。。。。”
这一声呼唤实在太轻,轻的好似比先前散在晚风里的那一缕还要缥缈,沈语娇坐在那里,看着他无力地合上双眼,嘴角还噙着那轻浅而温柔的微笑,竟一时失声。
月色清辉,顺着窗棂倾洒进内殿,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风,吹灭了殿内仅剩的微光,沈语娇坐在这清冷月光之下,任由冰凉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她深深地垂下头去,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哀悼。
借着最後的气力,沈语娇褪去腕间的玉镯,将它塞在江瑀的掌心之中,帮他用力握紧。
就日瞻云,云蒸霞蔚,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竹马青梅,相伴相惜。。。。。。
江瑀灵柩出殡的那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棺椁擡入豫陵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逆王自戕了,江琛和沈语娇并肩打伞站在雨里,送了江瑀最後一程。
次日,先前由新帝下旨和离的前桓王妃柳氏骤然病故家中,柳家的折子递上来後,江琛内心五味杂陈,最终厚赏了柳氏的父兄,追封她为一品恪静夫人,在柳氏族中为她单独修建了墓室。
随着柳氏的故去,京中那一场纷乱才最终翻过篇章,坐落于天子脚下的夏京城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市井烟火气重新填满了这座城市的空白,唯有京郊的清觉观从此不再开门迎客,不复往日香火盛况。
江琛是先亲政丶後登基的,朝中事务繁多,他一点点从头理清,将搁置冗长数月的朝政推上正轨,住进宫里的第一日,他便发了第一道圣旨——
封忠毅侯世子贺知琚为忠毅侯,加封骠骑大将军,出征讨伐北狄,泰王江琰为左将军,国舅蒋郅恭为右将军,另有北疆大营主将祁靖率另一支军队北上,剿灭所有草原部落,两军领旨,即刻出发。
“子望凯旋之日,便是朕继位之时。”
一句话堵了所有跪在宫内正殿的所有大臣之口,征西北伐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北狄一役对于大夏而言意义非凡,好在贺知琚和祁靖都足够骁勇,自大军出发,朝廷便日日能收到捷报,大夏征战数年的边境,在短短三个月内便重新规划了国土疆域。
第一枚秋叶落下时分,江琛收到了来自贺知琚的亲笔奏折:不负圣望,北狄已灭。
大夏王朝,自此一统草原大漠。
贺知琚班师回朝那日,江琛带着沈语娇一早便率文武百官等在了城门口,城中百姓夹道欢迎,夏京城迎来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况。
“嫂嫂,百姓们好高兴。”
永安公主站在沈语娇身侧,看着城门之下百姓们欢欣鼓舞的模样,发自内心地赞叹了这一句。
沈语娇将她揽在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百姓们最大的心愿,便是我大夏国富兵强丶朝廷政治清明,如此一来,百姓们才得以安居乐业。”
无论是天子脚下,还是边陲小镇,百姓们心中最大的希冀都是一样的,故而在得知忠毅候大灭北狄,即将与北疆大军凯旋回朝之时,他们确实是打心底里欢喜,今日城中的热闹景象不掺半点虚假。
“陛下,娘娘,大军已经入了京郊地界了,再有一刻钟便可抵达城楼了!”
虽还没举行登基大典,但宫里宫外开始叫陛下娘娘已经有一阵子了,沈语娇闻言不由地攥紧身边人的手掌,贺知琚凯旋,意味着这个王朝即将开啓全新的篇章。
如传令兵所通传的那样,不到一刻钟的时辰,城楼之上已经能远远瞧见那黑压压的大军朝着他们过来了,军队兵士们都穿着统一的服制,唯有走在最前头的几人身着铠甲与衆人不同,待到大军行至城门前停下,江琛也携衆人走下了城楼。
新建的城楼比之以往的老城门更加威武有气势,徐之远炸掉的不仅仅是代表着过去的城门,更是象征着过去的历史,以往在城门前武将下马丶卸去刀剑丶只能走在文官身後的历史不再,而今的大夏军士,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城门前。
贺知琚率领衆将下马,走向新帝与皇後,恭敬跪下,後高声道:“臣贺知琚奉旨征西丶北伐,我大夏军队沿北境三府而上,收复喀泽丶铎食丶瘀滞丶塔拉多丶赫胡涉等草原部族共三十七部,沿河间府西行借蔚州长道直抵北狄王城,我军不负圣望所托,终灭北狄,臣为主将,今日率衆将士归京向陛下复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後将士也纷纷跪地,由主将与副将带头行礼:“臣贺知琚祁靖江琰蒋郅恭,叩请陛下圣安。”
若非朝中政事离不开他,此次出征江琛原是要御驾亲征的,为此他在大军离京後还可惜了好一阵,但此刻见到大夏衆将士凯旋而归的盛况,他不由地心潮澎湃,高声道:“我大夏的好儿郎们,此之一役,你们皆是我大夏的肱骨良将,今日,朕替大夏万千百姓,在此谢过我夏军衆将士们。”
说着,他朝着身後一摆手:“来人,上酒。”
祝馀早在一旁等候多时,此刻见陛下发话,便率领一衆太监上前,他手中举着的是托盘,上面摆放着银壶酒杯,身後太监们手中的是木桶,桶中酒盏上万丶美酒千斤,今日随着大军归京的每一位将士都能得到圣上恩赐的凯旋酒,这样的大场面上一次还是发生在太祖之时的沈将军班师回朝。
“昔日,太祖赐下美酒以慰成国公所率千军,今日朕亦效仿先祖贤举恩赏衆将,诸位,举起你们手中的美酒,与朕一同饮下这代表大夏海晏河清之佳酿!”
说着,江琛亲自为贺知琚倒了杯酒,成国公站在昔日老成国公的位置上将酒杯捧给祁靖,而沈语娇站在江琛身侧则是代表了太後,酒杯递给蒋郅恭,永安公主作为这一辈公主中的表率替六皇兄江琰斟酒。
这一幕看得城外围观的百姓以及身在其中的将士们皆是慷慨激昂,他们高举手中酒杯,三呼陛下万岁,再贺大夏千秋万代,之後才在主将的带领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百姓之中哪一方高呼起来,随之紧跟着的便是阵阵渐高的声浪,江琛和沈语娇站在声浪正中央,感受着万民衆将的心潮澎湃,切实地体会到了何为盛世王朝的康定。
大军班师回朝,江琛再没了推拒登基的理由,当日回宫後,朝会殿外便跪满了请奏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