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要谨慎处理。”克罗旭还指望着让侄子迎娶葛朗台的独生女,好借此扩大克罗旭家族的影响力。然而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克罗旭一家,银行家格拉桑也觊觎葛朗台的独生女,没少去葛朗台家大献殷勤。
想到这里,克罗旭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手指在字迹变淡的文件上轻轻磨搓,决定找葛朗台好好聊聊。
葛朗台家和他上次来时没有变化,依旧是那缝缝补补的危楼样子。
“您怎麽来了?”和往常一样,只有一个女仆负责全家吃喝的葛朗台家自然是要主人负责其它家务,尤其是在葛朗台夫人一病不起後,老葛朗台肉眼可见地比平日更忙了些,鬓间的白发也增加不少。
“早安,葛朗台先生。”克罗旭微微欠身。
“克罗旭?这麽早就来找我是有事吧?”老葛朗台在干活用皮围裙上擦了擦手,眼睛像两把能将克罗旭拨开翻面的刑拘,“拿侬,烧水。”
葛朗台夫人生病後,老葛朗台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暴躁不少,但不是为担心妻子,而是担心妻子死後,妻子的财産与他掌控的两笔遗産将自动转给开始叛逆的欧也妮。
克罗旭进门的同时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巴黎来了个遗嘱执行人,说您妻子的外祖父——大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还有份未公开的遗嘱。”
老葛朗台接过文件,认真地翻看起来,眉头也随翻动的纸张越皱越紧,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仿佛不是在看遗嘱,而是在看自己的死敌。
“很好。”他终于把文件看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
克罗旭耸了耸肩:“大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的遗産可是很可观的。考虑到大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不是路易十四,您岳母的遗産也在被执行的范围内。”
老葛朗台冷笑一声:“按照他的遗愿!呵!他都已经死了!死得连骨头都快烂得差不多了,居然还能逼我拿出血汗钱给素未谋面的英格兰人。”
克罗旭怕葛朗台把遗嘱撕烂,抢过来并低声安抚:“这的确是突然的消息,所以我立刻赶来告诉您。”
老葛朗台的臃肿身躯挤进有点年头的扶手椅。他眯着被蒜头鼻和上眼睑的赘皮挤成细缝的眼,恢复往日的亲切“憨厚”,“得亏……得亏有像你这样忠诚可靠的朋友,不……不然我被晚年发昏的大德-拉-贝尔特尼埃打了个搓手不及。”
老葛朗台每次有主意时都会变得憨厚老实,磕磕巴巴,令人难以对他産生太多防备。
与老葛朗台打了至少十年交道德克罗旭背後发凉,但还是用欣慰的表情亲切回道:“正是出于我们的友谊,我才不想让你吃亏。”他隐晦地看了眼楼梯,几乎明示道,“欧也妮还好吗?我的侄子除了工作就是念叨您的宝贝女儿。”他开玩笑道,“他们两也面前算是青梅竹马。您知道的,我的侄子……”
“我妻子的身体越来越差。”老葛朗台打断了他,哭丧着脸道,“可怜的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那虚弱的母亲,眼泪都为此流干。”他强调道,“除了替我我操持家务,教会便是我妻子在生病前最爱去的地方。可怜的女人,病後就没聆听圣音,希望您转告克罗旭神父(公证人克罗旭的弟弟),就说我的妻子非常渴望去教会祷告,希望他替可怜的女人在忏悔她在周日的怠惰。”
“真是位可敬的夫人。”克罗旭讪讪道。
“还有她孝顺虔诚的女人。”老葛朗台强调道,不过他也没把这个合作多年的公证人的面子彻底拨完。巴黎那儿还不知道是什麽情况。德-拉-贝尔特尼埃家没落前也勉强算是底蕴生活。好家夥,波旁退位时,小德-拉-贝尔特尼埃还给嫁去英国的女儿凑了三千英镑的嫁妆。
老葛朗台每每想起都直呼浪费,但也知道能让妻子的叔祖付出如此代价的女婿不是泛泛之辈,最次也是乡绅或有点传承的军官丶律师。小德-拉-贝尔特尼埃的外孙女不是问题,问题是作为长辈的小德-拉-贝尔特尼埃和珍妮的父亲给她留了多少“保险”。
在得知妻子的外祖父还有个未执行的遗嘱前,老葛朗台对珍妮的监护权还处于“要不要争”的迟疑阶段。
现在……
哼!
哪怕那个英格兰人(指珍妮的堂兄)跑来法国打监护权官司,他也要拿下那个丫头片子的监护权。
“我改日去巴黎见见大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的遗産执行人,顺带与妻子的表妹商量她的未来着落。”老葛朗台假模假样道,“可怜的姑娘在父亲死後就没过上安稳日子。”
“有您在,不怕小德-拉-贝尔特尼埃先生的外孙女漂泊无依。”克罗旭捧老葛朗台臭脚的同时也打起了别的主意。
欧也妮这儿没有动静,何不去试试那个继承长辈诸多遗産的珍妮。博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先生!”是女仆拿侬,“有您的信。”
老葛朗台接来一看,原来是小德-拉-贝尔特尼埃庄园附近的村长写的,说是见到小德-拉-贝尔特尼埃的外孙女,以及她的未婚夫。
…………
……
等等!
未婚夫?
老葛朗台的眼睛突然瞪大,呼吸也被信上的内容吓得微微一滞。
祸不单行,他明天就出发去巴黎……啊不!是去小德-拉-贝尔特尼埃的庄园截人,绝不能让妻子的表妹带走大德-拉-贝尔特尼埃的遗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