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三日内得不到太子的消息,阿瑈,还请你劳动楚老太师昭告天下,先帝曾经立下遗诏,明确皇太子继承大统,此遗诏就在宫中,务必要让城中所有势力集中攻破宫门。”
“我阿父就在宫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会设法将他护着出宫,你们一定要让合适的人,拿着遗诏出现在大殿之上。”
两人闻言,皆是眉目一凛,徐之远率先理清思路,颔首应道:“可以,我会想办法的。”
楚瑈则是沉吟半晌後问道:“遗诏。。。。。。”
“放心,我亲眼看过遗诏,是陛下亲笔所书,”沈语娇站起身,背对着身後渐渐消失的光亮,“我会想办法与他们周旋,宫外,就交给二位了。”
“是!”
沈语娇抵达城门之时,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黑夜丶暴雨,构成了一副模糊的水墨画,雨幕大到两人面对面走向对方,十步之内都无法看清彼此的面容。
西城门的泥泞引来守城兵士的怨声载道,正当一群人议论着要不要先回营帐歇息片刻时,便见一人身着黑色斗篷冒雨而来。
他们立刻警戒起来,长戟指向来人厉声问道:“什麽人!”
沈语娇从怀里摸出永安当初给她的那块令牌,故意压着嗓子道:“清觉观奉命行事,延误时机者,自行承担责任。”
守门兵士看着那枚令牌面面相觑,这确实是赵王之令,而且清觉观里头的那位,可是和赵王一母同胞的公主,虽说要开城门必得先征求禁卫军统领之令,可眼下。。。。。。
小队长看了一眼这漫天大雨,心中掂量再三,终究是被那句“延误时机自行担责”给说服了:令牌总归是真的,来人既然敢打着永娴公主的名号便说明至少不是等闲之辈,反正都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怎麽行事都有错处,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多活一日是一日。
“雨下得这麽大,贵人可要快些走。”
沈语娇听出这话里的机警,也顺势承情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奴只是奉命去清觉观传旨,稍後永娴真师会亲自入宫,烦请过会小哥儿也给行个方便。”
听到一会永娴公主会亲自进京,那小队长不由地松了口气,遂摆摆手道:“好说好说,都是替殿下办事,贵人快去快回就是。”
有地位高的在上面顶着,天塌下来总归砸不到他们身上,沈语娇会意一点头,压了压兜帽走入雨中。
清觉观大门被敲响之时,永娴公主正在看书,她的屋内正焚着鹅梨帐中香,伴随着外头的潮湿别有一番风味,以至于沈语娇裹挟着满身风雨踏入屋内之时,引得她下意识蹙眉。
“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要打搅我吗?”
不悦的眉眼在擡头看到来人之时瞬间愣住,她先是一怔,随後连忙放下手中书册,赤着脚几步上前行跪拜礼:“奴家见过太子妃殿下,殿下千安。”
尽管身披兜帽,沈语娇还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额前的雨水一滴滴地砸进脚下的皮毛地毯里,她带着歉意开口道:“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地毯。”
“嫂嫂这是说的什麽话——”
永娴突然顿住话头,她起身折返书桌前,利索地穿上鞋子,随後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几条帕子来:“都是没用过的,嫂嫂快擦擦。”
“倒是难为你,这时候还肯见我。”
对面人语气淡淡,永娴公主不知她话中其意,只是敛下明眸有些自嘲般笑道:“眼下如何,过去来日又如何?兄长们无论怎麽争,总归不会也为难我这个妹妹,嫂嫂当日的恩情,我是记得的。”
这话倒让沈语娇有些诧异,她接过永娴递过来的热茶,听她继续道:“容娘娘肯帮我,一方面或许确为私情,另一方面,想来也是冲着嫂嫂和太子哥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沈语娇垂眸,会心一笑:“那现下你又作何打算?”
“现下吗?”
永娴回头看了眼那香炉中流淌出的缕缕白雾,还有那灯下翻看了一半的书卷,小泥炉上的水壶里正咕咚着热水,茶席上飘出的香茗气息尚未散去,外面雷雨声拍打在芭蕉叶上,外边越是乱,便越衬得她此刻的屋里安逸非常。
“打算一会把剩下的书看完,然後再沐浴丶睡觉,左右如今戒严了,我这里也不会有什麽香客过来,道观一闭,我不过是个闲散之人罢了。”
沈语娇没有错过她眉眼间转瞬即逝的那几分愁色:“实在难得。。。。。。”这个时候还能有这般闲情雅致。
永娴对于她的调侃沉默不语,反倒是擡头直视着她,京中正是风声鹤唳之时,传闻中病重难离病榻的太子妃深夜冒雨前来,总归不可能是来看她这个小姑子。
闻弦声而知雅意。
这般的聪慧,如此的通透,沈语娇突然就懂了为何当年赵王不愿放她离宫,身在局中却能洞若观火,这样的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
“永娴,生在大夏,做女儿郎,实在是委屈你了。”
面对突然的感慨,永娴公主没来得及掩饰本能流露出的意外,随後她听得对面之人继续道:“不知永娴是想要一夜的清净,还是今後长久的安宁?”
烛光摇曳之下,永娴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乱成一团的心跳声,那声音甚至盖过了外面的雨声,只是一瞬的迟疑,她很快便福下身去,颔首恭敬道:“臣妹但凭太子妃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