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沈妤姣的心上剜肉,在听到她这一句,巨大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她用帕子掩住嘴,只发出轻弱的呜咽声。
听着她细碎的哀泣,沈语娇沉默片刻,随後还是继续道:“在此之前,我还不确定,但在见到你的这一刻,我便了然了,你们,都是自杀,而我和江琛,都是因着你们的遗愿或是执念而来。”
沈语娇直直地看着沈妤姣,一字一句道:“阿姣,你的遗愿,是什麽?”
沈妤姣此刻的情绪不大好,沈语娇也并未催促她,只安安静静地等她缓过来,半晌後,沈妤姣整理好仪容,重新转过身来,对她流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我——”
但一开口,却还是瞬间哽咽,这一次,她没有闪躲,任由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眼中的破碎尽数落在沈语娇眼中,沈妤姣声线颤抖,但却郑重,她一字一句道:
“我希望,阿瑀,他能幸福。”
仿佛是明白沈语娇能理解她的苦衷一般,尽管这话对于大夏礼法而言可谓及其大胆,可沈妤姣还是将自己的心意坦坦荡荡地说给了沈语娇听。
她哑着嗓子,再次开口,仿佛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艰涩,但她却坚持地说:“我生在沈家,自幼便知晓自己身上的担子,也接受了要嫁入皇家的命运,但。。。。。。天不遂人愿,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了。”
“与旁人所以为的那般不同,阿瑜和阿瑀,感情极为要好。。。。。。”
经由沈妤姣的讲述,沈语娇得以窥见十年前的夏京,得以看见如帝国双壁的两兄弟,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是相互成就丶互不相负的至亲手足,而加上了沈妤姣这一抹红,便是大夏最坚固的铁三角。
沈妤姣的坦白里,充斥着赤诚而热烈的情感,这与她娴淑静雅的外在形象完全不符,但沈语娇却听懂了那话语之中所包含的情谊——
他们,又何尝不是青梅竹马。
沈语娇觉得心口处闷闷的,这样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理解,她朝着沈妤姣缓缓伸出手,两人的手再次握在一起,彼此传递着暖意。
她太明白沈妤姣对于江瑀这样复杂的情感了,既是恋人,也是最好的朋友,更深一层说,他们早已是亲人。
沈妤姣眼睁睁看着江瑀自幼丧母丶看着他年少时失去江瑜,而又在成年後与她生离,江瑀在这世上,实在太孤独了。
她放不下他,至死都没能放下。
“我的一生,已经献祭给了沈家,这个遗愿,是我最後的奢求。”
听完最後一句,两人都长长舒了口气,而沈语娇想到成国公的难言之隐,纠结片刻,还是将沈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如今,贺家已然沉冤昭雪,国公爷对你,很是抱歉。”
“原来是这样。。。。。。哥哥。。。。。。”
与方才那般强撑的笑意里掺杂着无尽的哀伤不同,这一次,沈妤姣的脸上浮现了真正的释然,她微微擡首,迎上了逐渐落下的夕阳,双眸眯起,映出两点晶亮。
“谢谢沈姑娘,真的,谢谢你。”
两个姑娘相视而望,眼中皆盛满了真挚,促膝长谈的时光过得飞快,此刻已然日落西山,黄昏为树下的两个姑娘披上了一层暮色的金光,在这光晕里,沈语娇感觉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要走的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沈妤姣也察觉出了不同,她起身朝着沈语娇郑重一礼:“沈姑娘,你今日既来此,我猜想许是阿瑀出了什麽事,若你能见到他,烦请代为转达:就日瞻云,云蒸霞蔚,过去种种仍在,然前路亦漫漫,望他能放下遗憾,忘却别离,不做桓王,活回江瑀,愿他此生美满,切莫为难自己。”
对上那双带着祈求的眼眸,沈语娇颔首,福身还礼:“如卿所愿。”
周身的景象愈发模糊,眼前的人影也随之融为一体,最终在沈语娇的眼中化作如星芒般的光点,直至消失不见。
长久的寂静之後,沈语娇的感官逐渐复苏,她隐约能听到身边的嘈杂声响,她挣扎着从沉睡中苏醒,手指动了动。
“殿下——”
在她醒过来的第一瞬间,手便被身边人瞬间握住,“别睁眼,继续装睡。”
是楚瑈。
沈语娇打消了睁开眼的想法,她手指在楚瑈掌心划动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在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後再次划动两下。
楚瑈会意,装作给她压被子,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陛下突然重病,宫里彻底乱了,皇後娘娘出来主持大局,结果被姚淑妃处处掣肘,因着事发当时只有永嘉丶永安两位公主在御驾旁,故而这会龙榻前也是这两位公主在侍疾,旁人不得近。”
“谁不让进?”
低低的声音响起,惊了楚瑈一跳,她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还会腹语,她不着痕迹地环顾周围,在一衆看管着嬷嬷的注视下坐了回去,她重新握住太子妃的手,在她的掌心敲击四下。
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