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青州城在寂静中沉睡,唯有城南悦来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还透出微弱灯光。陆小串独坐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青鸾铜钱,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十七留下的信息如同惊雷,炸得他心神不宁。赏花宴下毒——这计谋何其歹毒!一旦得逞,不仅他会身败名裂,更会牵连通判府上下。周老虎这一招,分明是要将他与通判府一网打尽。
“哥,你还没睡吗?”丫丫揉着惺忪睡眼从里间走出,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陆小串急忙收起铜钱,将妹妹揽入怀中:“马上就睡。丫丫,这几日若有人给你吃食,定要等哥哥看过再用,记住了吗?”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今天那个量衣裳的婶子,偷偷往灶间看了好几眼。”
陆小串心中一凛,连孩子都察觉异常,可见对方行事已肆无忌惮。他温柔地拍着丫丫的背,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必须尽快与十七商议对策,但土地庙一别,下次联络尚不知在何时。
次日送食材时,他特意绕道城西。老书生的算命摊果然空着,只在桌脚刻了个不起眼的飞鸟标记,翅尖指向城南。
“陆小哥今日来得早啊。”肉铺王掌柜热情招呼,却在他挑选五花肉时突然压低声音,“昨夜有生人来打听你买肉的分量。”
陆小串不动声色地多称了二两后腿肉:“可是衙门的爷们?”
“看着不像。”王掌柜刀法娴熟地切着肉,声音几不可闻,“袖口绣着金线,像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彪形大汉推搡着一个小贩,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来。为那人脸上带疤,正是那日在槐树胡同袭击他的歹徒之一。
陆小串立即侧身躲到肉案后,借着悬挂的猪羊遮挡身形。透过肉块的缝隙,他看见那刀疤脸在隔壁粮铺前停下,掏出一张画像比对。
“见过这人没有?”刀疤脸的声音粗嘎难听。
粮铺伙计连连摆手。刀疤脸啐了一口,带着人朝下一个店铺走去。
陆小串心中警铃大作。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搜寻,恐怕是狗急跳墙。他匆匆结账,故意往反方向绕了三道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赶往通判府。
今日的通判府格外热闹。工匠们正在搭建赏花宴的彩棚,丫鬟们捧着各色器皿穿梭往来。陈管事站在廊下指挥,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今日的肉串要格外仔细。”陈管事清点时特意翻开油纸检查,“老夫人特意吩咐,赏花宴要用的食材都要验毒。”
陆小串心中一动,故作随意道:“可是府上近日不太平?”
陈管事动作微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他:“做好分内事,其他莫要多问。”
但就在陆小串转身时,陈管事突然往他篮中塞了张字条。指尖相触的瞬间,陆小串感觉到对方掌心布满冷汗。
离开通判府后,他在僻静处展开字条。上面只有潦草两字:“小心炭。”
炭?陆小串猛然想起,通判府向来统一采购银霜炭,唯独他的烤炉用的是自备枣木炭。若有人在炭中做手脚
他立即赶往常去的炭铺,却见店铺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东家有喜”的红纸。这分明是托词——炭铺老张上月才丧母,哪来的喜事?
“别看了。”旁边茶摊的老妪低声道,“昨夜来了群凶神恶煞的人,把老张带走了。”
陆小串背脊凉。周老虎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竟连炭源都断了。如今距离赏花宴只剩两日,临时更换炭火必定影响风味,这分明是个两难之局。
正当他心乱如麻时,街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十七扮作货郎,担子上挂着的拨浪鼓有节奏地响了三声。
陆小串会意,跟着他拐进一条死胡同。
“炭铺的事知道了?”十七放下货担,语气急促,“他们在炭里混了迷魂香,遇热即散,银针试不出。”
“可有对策?”
十七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这是青鸾司特制的醒神炭,用这个。但你要记住——”他突然按住陆小串的手,“宴上当众揭穿,否则打草惊蛇。”
陆小串捏着油纸包,掌心渗出冷汗。当众揭穿意味着要与周老虎正面冲突,他一个平民,如何与地头蛇抗衡?
“放心。”十七仿佛看穿他的顾虑,“届时自有贵人相助。”
回到客栈,陆小串将醒神炭藏好,却见丫丫趴在桌上捣鼓什么。走近一看,小丫头竟用红绳编了个精致的络子,中间正好能放入那枚青鸾铜钱。
“给哥哥的护身符。”丫丫踮脚将络子挂在他颈间,“今早梦见的,青鸟说能保平安。”
陆小串心中暖流涌动,将妹妹紧紧抱住。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他既得青鸾司相助,又岂能临阵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