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张承霖收到了那封来自台湾的回信。
如同家书,先问近况,再问衣食冷暖,张圣民洋洋洒洒几万字的回信上,写满了对张承霖这个同胞兄弟的牵挂和思念。
对于张承霖最初的请求,张圣民只是在那数页家书的最後,写了一行:
【民族和平是寰球亿万年不变的真理】
那封回信再没有第三个人看见,只在张承霖手边的煤油灯下燃成一堆灰烬。
所以自始至终也没有人知道,张承霖曾不远万里向远在台湾的张圣民借过兵共同抵御外敌。
也便没人知道,张圣民拒绝的理由是寰球亿万人所求的“民族和平”。
张承霖拍了拍手上并没有沾上的灰尘,刚站起身,便听见房门又被人敲响。
打开门,门外站着纪豫行,“仲先生喊开会,又有紧急事情发生了。”
张承霖没有迟疑,关上门跟着纪豫行往外走。
他们到时房间里已经有七八个仲舒怀的心腹在了,龚景逸和阮晋也随之进来。
阮晋最後进门,转身关上门,一同靠近房间中央那张小方桌,听仲舒怀开口:“老谭来信,山东守军薄凌峰叛变,日军昨夜在薄凌峰等人的掩护下从大连沿着渤海一路南下,在蓬莱登陆,今日已经占了蓬莱大部分地区。”
张承霖心头一紧,听仲舒怀接着说:“老谭已经安排原本守在山东的部队迅速往威海丶青岛丶日照和潍坊四地驻扎,其它各地也加强防备。目前河北的形势尚算稳定,所以盛先生的意思是,你们四个出一个人,带着手里的一支队伍,去支援烟台。”
“我去。”阮晋最先开口,惹得在场的人一阵侧目。
“我从前在烟台长大,对于烟台我比阿霖都熟,即使不谈这点,就当下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探讨,我都是最合适的。”
仲舒怀没立即应允,反而是问张承霖:“你说呢?”
张承霖点头,“让他去打山东第一枪,盛先生也总是信得过的。”
阮晋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
阮晋一走,邯郸大本营里好不容易喘起来的那口气又重新屏住,往北遥望山海关外,往南近观山东北部。
他们所有人都做好时刻支援的准备,硝烟四起之时,没有一寸土地可以安宁片刻。
只是薄凌峰的势力遍布整个山东,尽管河北丶上海丶川渝等地都派了人来支援,日军还是从蓬莱一路南下,短短半月便打到了临沂。
山东气候适宜四季分明,五月中旬的山东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朴实憨厚的山东人,本该在这时踏青飞鸢,享受春光正好。
可惜这一年战火四起,有魑魅魍魉从北而来,火光映了漫天,哭声阵阵惹人哀。
山东守军一退再退,谭苑博实在无奈,只能再次去信上海,想盛东升能再调派派人手支援山东。
中央的调令到了仲舒怀手中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让他决定——
张承霖是时候该回家了。
国家危难之际,需要英雄。
可忠骨也必将与故乡共存亡。
按照盛东升和仲舒怀的安排,张承霖带队支援山东,直奔临沂,于第二天一早出发。
四面风声,今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晚饭後,纪豫行待在张承霖房间里待了三个多小时,分析如今的形势,分析後面可能的每一步,也想留住或许的最後一眼。
纪豫行走後没多久,张承霖站在窗边,看着苍穹之上那轮圆月,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他走时山东空气里还泛着丝丝寒意,但却是除了上海外难得安宁的地方。
如今中华大地春暖花开,山东想来也入了暖,却又四处战火纷起。
山东东部地区战火连连,但就目前的战报来看,枣庄尚算安稳,就是不知道,这份安稳又能安稳几天。
在山东的她又过得如何?战火纷飞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把他忘在脑後?
逢此乱世,好似注定了有些缘分终将以遗憾结尾。
可思绪千回百转,纵使遗憾满溢,满心儿女情长,乱世当前,他又不得不以家国为重。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