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六点五十,卢琦就得出门;晚上十点半才能回家。
去掉睡觉,他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匆匆两个小时,就是这短暂的两个小时,都没能走过三年。
仅这两年多,露露无法享受美食,她也不曾带露露去草原奔跑丶去海边游泳,甚至连飞盘都没能肆意玩过。
他们的过往蒙着灰暗的病色,无比沉闷。没有一处明媚的光点。
“你应该也见过很多人了,为什麽还要选择我呢。”
他如今的言行举止和人类无差,在卢琦不知道的岁月里,露露应该见识过了外面的世界。
他该明白了,他们相处的那三年多麽简陋丶多麽寒酸。
露露嗅到了悲伤,他以为那是卢琦的情绪,仔细嗅闻後,发现一部分是自己身上散发出的。
这味道和他看见她逆流折返,全然无畏冲向柴犬时,内心所産生的情绪一样。
她奋不顾身,根本不在乎自己,比幼时被医生下了无数次死亡诊断的他还要缺少求生意志。
造成卢琦自我放弃的,不是别人。
如果不是为了带他散步,卢琦就不会遇到那两个男人;
如果不是他太弱小,他就不会离开卢琦;
如果一开始没有遇见他,卢琦就不会那麽累丶不会在他死时那麽痛苦。
他让她难过了。
温暖的气味包裹了卢琦。
她被露露抱入怀里。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在她耳畔微哑的嗓音,“现在想来,是场小雪,只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见雪。”
在此之前,露露甚至没有见过雨。
“我站在路边,你从我面前过去。”
“我很惊慌,想躲开,但身体不太舒服,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只能呆在原地。”
细小是和脊髓空洞症不一样的痛,如同那场雪,不大,细碎阴冷地往骨子钻,连骨髓的温度都要啃噬殆尽。
露露从来没有离开过笼子,那是他首次外出。
天地漆黑,唯一的白色在剥夺他的体温。
他痛得没有力气为陌生的环境惊慌,只能坐在雪地里,等着主人带它回去。
十分钟丶半个小时丶一个小时丶两个小时……只有冰冷的雪在抚摸他的头顶。
“你看了我一眼,停留了一会儿。”
她抱起他,他全身的雪都被她的温度融化。
她孤身一人,尚未成年,却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个家,不惜代价地一次次救他。
抱着卢琦的手臂稍收紧了些,“那之後,每一次看见你,我都忍不住更爱你一点。”
卢琦听懂了。
她埋在露露肩上,无声落泪。
对不起丶对不起……
他那麽坚强地挺过了那麽多坎,到最後,却因t她又死在了那个冬夜。
她没能保护了他……
“我爱你,卢琦。”露露扭头,舔吻她脸上的泪,“我爱你丶我只爱你,我不在乎任何身份,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猫咪。”
卢琦哭着就笑了。
“还是狗狗吧,”他正舔过她的眼角,她说,“猫舌头有倒刺。”
她笑了,露露就笑,“好的,我是狗。”
卢琦释然,放下了对关系的纠结。
她没什麽能够补偿露露的,如果他喜欢恋人的身份,她愿意配合他——
不,是他在配合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