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又怎麽样!你要杀我,我不反抗,难道要高高兴兴被你杀掉?”
“你都不肯为了我去死,凭什麽要求我这麽做!”
阻挡她视线的红色气泡再没有出现过,世界无声,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出来!”温葶难免躁戾,“要麽给我个痛快,要麽放我走,我手上一大堆重要项目,没空把时间耗在你这个下架的淘汰品上!”
能忍到现在,她自认为已足够理智冷静。
但凡是个心理能力差的,早就被这疯子玩死了。
她咒骂着,想要砸个东西发泄都摸不到。
“疯子!”“狗养的畜生!”
“你这个万人骑的男妓!”
骂到嗓子痛哑,温葶累得躺在地上。
她记得不能睡觉,她要睁着眼,她耗死那条疯狗,可她睁着眼吗?
温葶摸向自己的眼睛,指头一下子戳进眼球。
太久看不见自己的身体,肢体感官错位,控制不那麽精准。
她骂了句脏话,捂着眼睛蜷缩起来。
睁眼和闭眼没有任何区别,温葶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醒着还是睡着。
不能睡,不可以睡着——她抿了抿唇,嗓子还没有恢复,嘶哑灼痛,不能大声说话。
那东西吃软不吃硬,要麽……再哄哄他?
她也实在是骂不动了,抚着嗓子叹了口气,“白蝶……我们好好谈谈。”
“我思考了我们之间所有矛盾问题点。”
“怪谈开始之前的,我无能为力,前因後果已经都告诉你了:我想要坚持原本的设计,万罗不同意,我不得不离职。”
“我承认当时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你不能对一个刚毕业的姑娘那麽苛刻,对吧?”
她换了口气,“再後来……是,我卸载了游戏一段时间,因为我遇到了些事,还从万罗那家小作坊进入绿森,我忙得晕头转向,我也不敢看你,不想看见你穿着别人设计的外观丶做出让我陌生的交互。”
“你能理解麽……”她盘腿,抱着肿起来的脚腕,“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养到他能走路丶会说话,突然有天他穿上了别人给的衣服丶管别人喊妈,而我——我却连抱都不能抱他了……”
“白蝶,你该理解我的啊。”
嗡嗡的耳鸣忽然停了一瞬。
在温葶以为它自己好了的时候,又微弱地响了起来。
“要说我真的有什麽对不起你的,就只有将枪。口对准你的那一次。”
她盘起来的腿上放着那把枪,“但是白蝶,你在上一层看见了,只要你不害我——即便你是害人的怪物,我也不会背叛你,我甚至会帮助你,想方设法供你活下去。”
“你有什麽委屈,你告诉我啊。”
“你都没有给过我HE的机会……这不公平。”
“在你所有的结局里,HE是最容易达成的,我给了你89%的几率获得幸福美满的结局,你不能这样对我……”
“宫白蝶,这不公平。”
温葶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许久,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
她笃定宫白蝶一定在听。
他是疯了,可这个女尊社会下的疯男人,疯了最记挂的也还是女人的感情。
她讲她创作他时的思路;讲当时租的一楼农民房断电,她画到凌晨两点,没有保存;讲她拿他赚来的第一笔奖金买了个她惦记了很久的相框,画了副18寸的他,放在工位上。
她絮絮叨叨地把记忆里的鸡毛蒜皮全都翻了出来,没得讲了,就掺一点虚构的暖心往事。
讲得她口干舌燥,一个人的独角戏越来越可笑。
黑暗没有任何改变,唯一存在的雪兰香她闻了太久,嗅觉已然麻痹,闻不出还在不在了。
温葶实在继续不下去,她无法确定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三天丶一周……或许一个月,她不怕独处,但没有睡意,长时间不能入睡造成的疲倦快逼疯了她。
她不由得怀疑宫白蝶是不是已经没了。
也许怪谈已经结束,它的核心坍缩,留下了现在这样一个黑洞。
也许,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