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那些刺骨而真实的描述吓到了。
可她的眼神,却仿佛在那滞涩沉闷的死水中,悄然浮起了一点亮光。
一点点不甘心的、被击醒的光。
程明笃的眼神最后一次落下,沉定得几乎不带温情,却比一切高声都更震耳欲聋。
“这世界本来就不打算教你如何做一个自由的女孩。”
“所以你必须自己去学。”
字句落下的刹那,仿佛空气被剥离了氧气,四周只剩下一种令人战栗的静默。
她站在原地,仿佛耳鸣了好久。
叶语莺终于抬起头,眼神还是湿的,但那种麻木的冷酷和倔强,慢慢从眼底被一寸一寸剥落了。
她
没说话。
可她的眼神,却仿佛第一次从那团死水里泛起了一点火光。
一线,困惑而迟疑的微光。
这一瞬,她抬起头,听到了自己分明的带着孤寂和微妙希望的声音:
“可是,我还有救吗?”
她木讷地转头,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块已经千疮百孔的破布,这样的人生,真的还能修复吗?
程明笃看着她。
那是一种极深的凝视,像要穿透她整个人,用目光替她把那些压在心底的苦和恨,一点点翻出来晒在光下。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声音低而稳,像神迹落在青瓦上:
“你知道你为什么想问‘还有救吗’?”
“因为你其实在心里,还想要被救一次。”
一时间,她连哭都忘了怎么哭,只是站在原地,眼神缓慢地泛起水光,像挣扎太久的溺水者终于看见了一点岸。
程明笃往前走了半步,声音低低的,掷地有声:
“现在我只拉你一次,能不能爬上岸——你自己决定。”
雨还在落。
叶语莺站着,呼吸轻轻颤,像一株快要倒下的野草,被一根风中横伸过来的手,短暂扶住了脊背。
“我最后试一次。”
哪怕只是试一次,也好。
她眼底的火光终于一点点明亮起来,如今接着光回头看去,她目睹了自己心里的荒原。
*
叶语莺一早去上学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头,有些后悔,仿佛她一旦顶着这样不良的外表去上学,也无人知晓她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
她不知道程明笃将如何帮自己,但是无端地,她坚信着这句话。
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早上前两节课,在操场上做课间操的时候,她亲眼看到程明笃和班主任从办公室走出。
她做操的动作慢了几分。
阳光并不明亮,雾蒙蒙地罩在整个操场上,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压抑感。她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校服衣领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心跳猛然加快的鼓点。
她从未想过,程明笃会亲自来学校。
那一身考究挺括的风衣,站在班主任身边,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也显得格外扎眼。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上走廊,听着班主任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时不时礼貌点头,背脊笔直得像树。
班主任原本有张惯常不悦的脸,像刚吞了半杯醋一样的阴沉,今天在程明笃身边却出奇地春风满面。
叶语莺站在队伍后排,眼神透过教学楼,悄悄打量着前方那个熟悉又遥远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做着操,动作有些走样。
——她几乎都已经猜到班主任会如何向程明笃吐槽自己。
一个明明和她无关的人,如今却因为她,被请到了学校。
她本能认为,这将会是一场对她的审判。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程明笃忽然偏过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正好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接。
她动作无措。
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望、冰冷或愠怒。
只是淡如水的,带着些严肃。
叶语莺无法透过这个眼神猜到程明笃究竟听到了什么,但是没有看到他露出怨怼,原本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呼吸一下子缓了下来。
广播体操的背景音继续播放,大家继续机械地抬手、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