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从生深刻感觉到他的身体只是个载体,而非主体。
简从生有些陌生地握紧拳头又松开,扯起标准商业假笑对听衆说:“不管有什麽问题,咱们先冷静一点好吗?”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如此要求对面的“听衆朋友”。
“主持人怎麽变这麽冷血了,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状态吗?”耳机对面的听衆不服气地说,简从生还听到他在小声嘀咕着“你让我冷静我就闭嘴啊”之类的。
这位听衆的踢馆嫌疑很大,语气词也超乎寻常地多,说两句就呛一口痰,其声音惊得堪称天崩地裂,堪称现当代最伟大的“赫尔忒”。
“ok,那这位亲爱的听衆朋友,方便您说一下发生了什麽吗?”简从生语气诚恳地说,“无关紧要的略过,家长里短也请告辞,我看看到底能帮您什麽。”
时景焕感觉很有意思,在一旁笑出了声。而对面的听衆也开始矫揉造作地服软起来,态度总算没那麽冲了。
“咳丶呕……主持人你好。”对面的听衆有模有样地说,“最近有一件事比较困扰我啊,或许你知道隔壁市发生的电梯杀人事件吗?”
听衆说话时伴随着电流声,一卡一卡的,倒像是死亡倒计时。简从生不明白为何又提到「电梯」,也不清楚隔壁市究竟在哪里,扮猪吃老虎地给出了肯定答案:“你继续说。”
这几个关键词与他们来时碰到的大多重合,听衆这麽个问法很诡异,时景焕突然握住简从生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怎麽了?”简从生轻声询问。
时景焕回答:“尽量不要给对面太多信息。”
一向喜欢上来就给下马威丶连恐吓带杀人的栈界竟如此安静,除却所有人都被带到地下18层,目前一切都算得上相安无事,就只是让他们坐在电台前给听衆答疑解惑?
听衆看起来没捕捉到他们的耳语,在问简从生了解电梯杀人多少的套话失败後,听衆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咳嗯……主持人,你们知道吗?电梯真的太好了。”听衆边笑边说,“假如说,我是说假如说,有人问楼道里传出来的动静是什麽,我可以说‘是电梯在维修’;如果有人问走廊里出现的水渍,我可以说‘电梯井漏水了’……那麽,现在到你了。”
两人皆不明白话题怎麽又跳到了电梯上,耳机那边的听衆突然猖狂大笑,吓得人一激灵。
良久,听衆收起反派似的笑:“你会问我什麽呢?”
话音刚落,简从生与时景焕面前的景象消散。
两人又出现在电梯前,那眼前只有电梯存有真实感,其他的景象都多多少少带着些模糊不清。时景焕伸出手,轻轻触摸电梯门:“别担心,应该是进入幻象了。”
听衆的声音如浪潮般褪去,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勉强具有真实感的电梯,大概是回答了听衆的问题才能走出幻象。
“那个听衆的问题是什麽来着,好像说有人会问他关于电梯的问题,现在轮到了我们对吧?”简从生努力回想听衆所说的一字一句。
他扶着大开的电梯门,伸头往电梯井里看去。
突然间,电梯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时景焕眼疾手快地扯住他领子,用力将人拉回来。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简直像是路易十六的断头台,就等着人伸头进去。
“小心点,别当莽夫行不行。”时景焕心有馀悸的喘一口气,然而当事人看起来比他还冷静,还反过来拍拍肩膀安慰他。
其实说没被吓到是不可能的,但简从生一看到备受惊吓的时景焕的表情,莫名就没了慌张,甚至还对他産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要是本人知道了,怕是要当场气死。
电梯门再次自动打开,但这次运行正常,开门就是贴满了小广告的电梯间,上面的广告贴纸应有尽有。各种违法不合规小网站丶不孕不育医院招揽顾客的丶被涂了半截电话的开锁师傅名片,还能看到被各种广告贴纸遮挡在下面的「禁止吸烟」标识。
最开始报幕的电台天音在此时说话:
[接听衆朋友反映,请主持人们进入电梯,并给出相应的答案]
时景焕一听还以为对面疯了:“没开玩笑吧,这电梯刚才还想杀人,现在让我们主动送死吗?”
[接听衆朋友反映,短时间内电梯不会杀人,他可以保证。就算你们不答应,也只会跟电梯耗到死,他有的是时间]
这电台天音也不知道是站在哪边的,净说坑人的话,还助纣为虐地将两人赶鸭子上架。要是语言有力量的话,说不定两人早就已经被踹进了电梯里。
简从生现在十分想把上个栈的假人模特搬过来,滥竽充数代替他们进电梯,实在不行蜡人乘务员也可以。但这都是痴心妄想,放眼望去整个楼道连个老鼠都没有,就只有闪烁的灯。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听npc的指挥。
“走吧,到处转一圈。说不定有其他的发现。”时景焕不吃威胁这一套,拉着身旁人的胳膊就迈开腿。
可两人走半天也找不到楼道尽头,一刻钟後,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电梯口。
时景焕曲起手指,用关节重重敲击墙面,随之传来沉闷的咚咚声。他压低声音悄悄说:“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这甚至不是鬼打墙,而是更为复杂的空间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