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黑羽并没有赶走老虎,它所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尽量让他们走得远一些。老虎也不愿意花心思在一堆利石上,追赶早已跑远的食物,理所当然就放弃了捕猎。
但黑羽依旧感觉美滋滋的,简从生转身的时候发现时景焕还没走,他当时没听见身後的动静还以为这货自己先去木屋了,此时吓了一大跳。
时景焕沉默着不出声,似乎有话要说。但夜晚的山林还蕴藏着未知的危险,他嘴唇动了动,还是选择咽进肚子里。
两人一鸦堪堪从虎口逃生,来到亮着灯的木屋门前。
木门还没被敲响,率先从里面打开。
“来了?终于等到你了,快进来吧。”木门里站着一个瘦小干瘪的女人,那张脸像是被嚼烂後吐出来一般,眼窝凹陷,挂在眼下的黑眼圈好悬吊在地上,用瘦棱棱的腿抵住门板。
屋里面很亮堂,不像白炽灯那般不稳定与昏暗,两人一鸦跟流浪汉似的纹身都破了皮,简从生双手捧着掉了一半毛的黑羽,更像是来要饭的。
瘦女人错过身子邀请他们进来,眼睛直盯着一前一後两个人,简从生被她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不自觉避开视线,走进门说道:“请问您这里有没有水能处理伤口……”
“当然有,我还有药,这一块儿太危险了,那些药我都常备着。”瘦女人打断他,待两个人都进来後,又推着木门将插销上好,擡头时带着谄媚的笑,“不上锁总感觉有点不安全,我一个人住就怕晚上进来人。”
简从生点头表示理解,顺便观摩了瘦女人的落锁方式:“有安全意识总归是好的。”他走在最前面,侧眼看了时景焕一下,从刚才起这闷葫芦就没说过话,此时也低着头看不清脸。
随後,两个人被招呼着坐下。
木屋看起来很宽敞,光是进门就能看见一张大木桌,其他房间被垒起来的整个木头隔断,放眼望去能看见的地方都是木头。墙壁是木头,家具是木头,天花板是木头,甚至地板也由木头一根根堆砌而成,整根木头顶端被削平铺在地面上。
简从生坐在桌子旁,小心翼翼地将黑羽放置在圆木桌上。
“找到了找到了,受伤吃这药就行了,我经常见。”瘦女人将两板只剩几粒的消炎药推到简从生面前,这是她翻箱倒柜的结果。
简从生笑着道谢过後,与桌面上明显是人吃的消炎药面面相觑。那药丸比黑羽眼睛都大,况且是栈内的npc给的,来历不明,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板药背面的保质期早已经过了,还是用清水处理伤口最为保险。
黑羽全身大残,此时还能保持清醒,属实是不容易,它闭上眼睛,享受着来自主人的清洗,大言不惭地感叹道:“主人,其实我感觉现在充满了力量,这里好像很适合我哎。”
“别逞强了行不行,你就算说疼我也不会不管你。”简从生手伸进热水中,迅速把黑羽的伤口清洗干净。
却没想到黑羽还是嘴硬:“不是啊主人,我真的感觉……”
简从生面无表情地盯着黑羽,眉头似有若无皱起来,吓得惯会察言观色的黑羽一愣,十分有眼色地噤了声。但实际上,黑羽这回完全是想多了,简从生问它:“当真?难道这里有什麽特别之处……”
清洗工作很快就完成,简从生用毛巾包着黑羽回到圆木桌前时,时景焕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简从生把一切安置好,他才开口说话。
“刚才太危险了,你……”
不用想简从生也知道他要说什麽,无非就是劝他没必要折回去冒险,简从生当然明白这些,但时景焕这麽冷漠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还没有机会争论,瘦女人又突然出现,她半耷拉着眼皮从厨房走出来,端着若干食物说道:“走那麽远路都累了吧?来吃点东西补补,今天晚上你们就在这里睡,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说着,她将两碗汤饭放在他们面前,又没给一点拒绝机会,转向厨房拿了几个小菜。
简从生手中虚握着筷子,眼前被热腾腾的汤饭热气模糊了视线,有盘子那麽宽的碗里堪称大杂烩,市面上常见的菜都跟面皮一起融合在汤里了,冒出久违的饭香味。
就是这汤饭出自瘦女人之手,不知道她会不会偷偷加一些料,简从生迟迟没有动筷。
“吃吧,我看着她做的。”时景焕搅动几下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也许是栈界的作用,简从生很少感觉到饿,只有痛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汤饭不是必须要吃,奔波劳碌了这麽久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哪怕只是休息一会儿。
所以直到时景焕放下筷子,简从生面前的汤饭也只是动了一口,被问时就说:“以防万一有陷阱,看看晚上鬼是找吃了饭的还是没动筷子的。”
这一番话成功惹得黑羽打了个哆嗦,埋怨地看向主人。
剩下的汤饭最终被瘦女人倒掉,她什麽话也没说,依旧提着笑脸带两个人走到卧室里。瘦女人安排得很贴心,简从生久违看到了两张床,分别一横一竖地靠在墙边,离门都有一段距离。
“今天辛苦了,就早点休息吧。”瘦女人说道,关上了门。
木门有些厚重,简从生按照插销落锁的方式,同样给这间房也上了锁。房间就是正常卧室大小,放两张床显得过于拥挤,床头床尾几乎要挨在一起,好悬没左右互搏打一架。
简单交谈後,两人还是决定就睡一张床。最开始入栈的时候他们就这样过,此时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睡两张床,最重要的是这样更保险,挤在一起总是有安全感的。
关了灯,月光从一扇小窗子中洒下来,窗户紧挨着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风吹进来。时景焕将窗户关上,沉默地靠墙躺在床上。
“你觉得这个木屋是什麽意思?”简从生坐在床边,率先问道。
时景焕枕着手臂看向他,沉默半晌才回答:“说不上来,总觉得跟电台那些有点割裂,那个听衆基本上已经确定我们是在时间之镜消亡後的世界里,栈源……”
“你是想说栈源有可能不存在吗?”简从生说,“不,我更倾向于最後那个听衆就是栈源,她应该笃定我们没办法出去,只能向她求助,所以才会那麽得意洋洋地等着我们求她。就算是不同以往的栈界,也只会是出去的方法不同寻常而已。”栈源直接不存在就相比而言不太可能了。
“不同在哪里?”时景焕问。
简从生:“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最起码答案就在这片林子里,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遇到「魑」。”
两人挤在单人床里,简从生本想针对他“没必要”的言论进行探讨,可或许是疲惫过度,也或许是山林里的鸟叫声很适合入睡,两个人就这麽一前一後睡着了。
……
月亮的光芒渐渐被乌云笼罩,木屋旁的小溪涓涓的流着,林子里的鸟总是被不知什麽东西吓得突然飞起来,惊动了树叶,随後便是接连不断的鸟啼声,吵得鸦无法睡觉。
黑羽窝在枕头边,听着他们平稳的呼吸,反而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要睡的意思,只好干瞪着眼睛充当守夜的,在有些漆黑的夜晚中看着窗边。
忽地,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响动,黑羽也如惊弓之鸟般差点竖起羽毛,仔细看才发现是简从生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扶着脑袋坐起身来。
黑羽无意出声,免得吓到主人,但它黑亮亮的眼睛在晚上实在太过明显,简从生低声问:“你怎麽没休息?”
“……没睡着。”黑羽斟酌再三,还是选择扯个谎,免得主人又觉得它精力旺盛是在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