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听肆倒是认真起来思考起来,裴泊舟瞥见她,笑到,“想这麽久,看来也没有很想去的地方,那你可以慢慢想,我的签售会时间定了,下个月十五,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周听肆愣住,“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裴泊舟理所当然的说,“那你想跟谁一起去,沈亦月马上就要开学了,沈奕可不会陪着你出去玩儿。”
周听肆看着平静的湖面没有吭声。
裴泊舟找签售会海报找的热火朝天,翻出来得意的举给周听肆看,“看!我亲自写的字!帅不帅!”
周听肆收敛了情绪,凑上去,很真心实意的夸奖,“非常帅!”
被夸奖的裴泊舟开始滔滔不绝,从小说的内容将到出版宣传,这一套下来周听肆连出版社的老板是圆是扁都清楚了。
裴泊舟还在滔滔不绝损他的编辑,周听肆突然开口——
“大少爷,你这几天在家是不是关禁闭了?”
裴泊舟一愣,“你怎麽知道!”
周听肆表情轻松耷拉着着腿,“猜的——你这个样子像憋了八百年没讲话的,你家里人那麽看重你,你这一次为了救我,他们肯定也很担心吧。”
周听肆偏过头,发丝在风里飘扬,她明明在笑,看起来却很悲伤,“裴泊舟,不要不顾安危的去救一个人,你或许不知道,你是很珍贵的。”
比我这种烂命珍贵多了。
裴泊舟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本少爷是天生的救世主,从天而降,拯救世界,帮你三分钟的事情。”
这中二病!
周听肆笑出来。
周听肆听他说以前的到处找灵感的奇葩经历,她坦荡把家里的那些破烂事翻出来。
裴泊舟要灵感,她浑身上下只有满身的伤痕可供猎奇,她翻出来让他挑挑拣拣。
他们坐在湖边把太阳都唠了下去。
傍晚的风很温柔。
太阳已经下山了,灿阳烧到了最後,两个人就待在湖边。
叒叒酒醒了出来发现,这俩人还在湖边聊的不亦乐乎,她歪着头靠着墙,远远的站在远处没往前走。
裴泊舟听到凄惨的地方两眼泪汪汪,“阿肆,你爸妈可真不是东西!”
他双眼通红,一张嘴就要骂人。
不知怎麽的,周听肆觉得这场面十分好笑,顺从本心的噗嗤笑出来。
裴泊舟一双狗狗眼瞪得很大,“笑什麽!”
周听肆眨眨眼,笑的毫无负担,仿佛那些悲惨故事的主角不是她一样。
不过是也没关系,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在这十年间反复的对血缘抱有希望,希望破灭,撕开伤疤流血痛哭,然後再次等待伤疤结痂,她对很多人反复的讲过那些过往,脱敏,麻木,终于变成现在的自己。
她们做的越来越过分,一次一次刷新不爱她的下限,终于到今天,他们撕破所有的体面和关系,买卖,强迫,囚禁,他们的血缘关系在这些反复中被彻底扯断。
只是这次太狼狈,却偏偏遇上了这样好的朋友们。
周听肆心里想,太可惜了。
她举起酒杯去碰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听肆喝了一口,笑着说,“觉得很开心。”
天空火红的,夕阳慢慢淡了下去,夜色暗沉,逐渐变成深蓝浓郁的暮色,周听肆觉得心里很安静,“裴泊舟你知道吗,我还挺感谢他们把事情做绝的,这样,我再也不会反复去摇摆怀疑愧疚,总在想我们毕竟有着血缘关系,是不是还是爱我的呢,答案是没有。所以我离开也没有负担。”
她的眼睛在夜色里笑的很开心,裴泊舟却莫名觉得她很悲伤。
周听肆说,“大作家,你知道吧,人是很复杂的,他们生下我,养大我,却不爱我,明明知道他们不爱我,却还是不肯死心,觉得亏欠着养育恩,我刚开始想着攒一笔钱也算是还了她们的养育恩,可现在……”
周听肆自嘲的低下头,看到眼前平静的湖面,他抱着酒杯喝的很痛快,喝完还嘀嘀咕咕的,“度数不高。”
裴泊舟努力的去扮演一个旁观者。
矛盾,脆弱,挣扎,那是最好的故事。
有很多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排着队出现,耳边说周听肆家庭的故事,脑海里却是肃杀的江湖。
阿杀……紧闭的威严宗门打开了,阿沙提着血淋淋的剑从里面挣扎出来,血红的衣裙红的触目惊心,宗门後山的枫叶熟透了,红色,从後山蔓延,到前门的血流成河,阿沙踉踉跄跄走出了大门,後面已经无了人气。
她消失了,走入了江湖。
裴泊舟很残忍的冷眼旁观,作家是不可以干预的,他们记录,触动,追寻飘渺的灵感。
那是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凄惨的人太多。
可不知为什麽,裴泊舟突然却很想抱抱她。
他这麽想,也便这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