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姿势使得她比闻斯聿高出一大截,他额头抵着她肩膀,脸埋在她锁骨上,双手抱的很紧,她能在他这里体会到一种极度被需要的感觉,与爱不同,这种感觉更像被融进了生命血肉中,分开不亚于抽筋剥骨。
锁骨上有温热流淌的触感,纪嘉臻伸手摸,指腹一片潮。
“闻斯聿,你哭什么?”
*
日子越是悠闲散漫,纪嘉臻就越是感到不安。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太安静了,剧组出事后夏洵就没了踪迹,听方惟说是出国避风头了;段祁寅没找过她,她也趁闻斯聿睡熟后看过他的手机,和段祁寅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段澜也突然安分下来了,一切都交给了律师,她本人不再出面;而李卓容……
李卓容。
纪嘉臻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眉。
方惟想报复李卓容,想从李卓容这挖出重要信息用来扳倒闻秦升。她当时为请方惟出山,承诺做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一把刃,只是,至今还未出过鞘。
而李卓容又过于有恃无恐,脚跟还没立稳就想跑到她前头,用一部赶工期的片子冲击柏林电影节足以看出她野心,也证明她背后靠山实力雄厚,否则她不敢这样铤而走险。
如果真是这样,最佳女主演的署名就要打个问号了。
闻斯聿看出她这些日的心不在焉,在她郁闷之时,带给她一个重要的消息。
那会儿他在开车,纪嘉臻在副座,恰逢日落,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边的橙红颜色。
车开了一路,她们只在刚上车时说过话,是纪嘉臻问他上午去干嘛了,他说回了趟学校。
她听出来这是谎话,就一路没搭理他。
车内安静,连音乐都被暂停了,闻斯聿在超过一辆车后冷不丁开口:“李卓容快成弃子了。”
纪嘉臻听见他声音后回神,偏头看他侧脸,神色茫然:“什么意思?”
他看向后视镜,手打方向盘,又超一辆车,“闻秦升不想在她身上投入过多不必要的成本了,她最近为了电影四处求人,屡屡碰壁,电影节前出不来成片,没可能跟你竞争影后奖。”
“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在背后打听了李卓容的动向。
闻斯聿瞥她一眼,眉微微挑,邀功一样,“我说了,你的事我都管,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你的东西。”
话说的挺动听,纪嘉臻轻嗤一声,接着问他:“她在闻秦升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被弃?”
“闻秦升找到能替代她的人了。”
这话一出,纪嘉臻立马在脑中搜索可能人选,偏偏她能想到的人里没一个像的。
闻斯聿见她半天也没思考出一个结果,直接公布答案:“简懿。”
一个急刹,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呲啦一声,纪嘉臻身体向前耸动后又撞回座椅里,尖锐声响炸的耳膜疼,她顾不得这些,半个身子侧向闻斯聿,惊讶道:“简懿?”
她有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连她的脸都有些淡忘了,上一次见她是在热搜上,一个接近底部的位置,说她和经纪公司解约了,倒欠七百万。
纪嘉臻知道,是段祁寅见她没什么商业价值,逼人走的。
闻斯聿解开门锁,“下车。”
她这才注意到车停靠的位置是一家私人会所,圈里大人物常来的地儿。
“来见谁?”
他不答,撑着车顶看还坐在车里的她,背着光,脸模糊不清,“我小姨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这是我们跟闻秦升的恩怨,你不需要为这件事付出什么,李卓容那边我也会搞定,你只需要风风光光拿奖,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纪嘉臻说这事没得商量,而后下车,关车门时带点气,隔着车顶看他:“这也是我跟你小姨的事,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承诺过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你想把我当温室花朵护着前先想清楚,我比你多经历三年风雨。”
又是白谈。
他朝她走,牵住她手,语气放柔和:“我做什么都没顾虑,你拿奖在即,多少人盯着你,大明星。”
他拿身份压她,但这一招确实好使,纪嘉臻不反驳了。
她很清楚走到今天容不得踏错半步,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她的星途重要。
*
会所一共三层,头两层都明亮辉煌,到第三层,灯突然就暗了,装修设计和楼下大相径庭,每个包间的门都是隐形的,镶嵌在墙中,不仔细看还分不出哪是门哪是墙,侍应生路过她们时甚至自觉低下头,不直视她们脸。
右侧的一扇门忽然被推开,出来的人身形摇晃,一看就喝高了,头垂着,长发完全遮住脸,手扶墙一步一步挪,鞋跟陷进地毯里重心不稳,眼见就要摔了,纪嘉臻倾身托住她胳膊。
女生将头发拨到脑后,抬起头,“谢”的嘴形做了一半,在看清扶她的人是谁后把声音咽进肚子里,不太友善地抽回胳膊。
简懿。
纪嘉臻看着她,慢慢直起身,神色复杂,跟同情不沾边,更像不解。
简懿没想过会在这撞见熟人,还是以这种难堪的姿态,只能一声不吭,硬着头皮爬起来,回头看一眼,确保门关上了且没有人跟出来后才敢站直身体,向着卫生间走。
醉是装的。
纪嘉臻跟着她来到卫生间,刚到门口就听见她呕吐的声音,她没再往里进,抱臂站门口耐心等。
简懿干呕一阵后才出来,催吐耗完她一半的劲,脚步比刚才更飘,手撑在盥洗台上堪堪稳住身形,缓了几秒后接水漱口,发尾都被打湿了。
等她抽纸擦脸颊上的水时,纪嘉臻才终于动了脚步。
走进去,带上门。
简懿将用过的纸砸进水池中,肩膀微微颤抖,声音沙哑:“你来看我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