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土·心骸战场:4
第四部:北望的选择
了解世道如同拨开迷雾,但迷雾之後的道路,依旧崎岖。
在一处依托山壁丶勉强能抵御风寒的废弃村落里,六人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外面又下起了冰冷的雨,敲打着残破的屋檐,发出连绵不绝的丶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所以,三个王爷,三条路。”Tommy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嘉王势大,资源丰厚,赢面最广。庆王与虎谋皮,手段狠辣,不择手段。裕王……困守北疆,举步维艰。”
苏小夭抱着膝盖,小声说:“那个嘉王,听起来就好可怕,把平民当草芥。庆王那边更不是人待的地方。”她下意识地往陈百川身边缩了缩。
陈百川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在他沉稳的脸上跳跃:“乱世求生,趋利避害是本能。选择强者,看似最稳妥。”
H轻轻拨弄着篝火,让火焰燃烧得更均匀些,橘色的暖光映着她温和却坚定的侧脸:“但这‘利’,这‘害’,该如何衡量?是看积分获取的难易,还是看……夜晚能否安然入睡?”
阿十哼了一声,指尖一缕寒气将几滴试图溅入火堆的雨水冻成冰晶,弹飞出去。“去嘉王那里,跟那些‘割草队’的家夥有什麽区别?怕不是要天天看着他们屠村赚分,我怕我忍不住先把他们冻成冰雕。”她的话语带着惯有的锋利,但其中的厌恶与原则却表露无遗。
冲依旧沉默,但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之前节省下来的一块干粮,递给旁边一个蜷缩着睡着丶面黄肌瘦的流民孩子。他用行动诠释着他的选择。
Tommy推了推眼镜,看向窗外无边的雨夜,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那片更为苦寒的北方:“裕王的选择,不符合‘效率’,不符合‘利益最大化’。他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守护。”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在这个积分至上的副本里,这种选择,显得尤其……愚蠢,但也尤其珍贵。”
陈百川的目光扫过四人,缓缓道:“你们已经有了决定。”
不是疑问,是陈述。
阿十站起来,走到破旧的窗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天幕,那里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赢面大?”她嗤笑,带着一丝决绝,“我偏想看看,能不能在那片最贫瘠的土地上,开出不一样的花。”
H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温暖的气息驱散了窗边的一些寒意。“至少,在那里,我们的手,还能用来播种,而不是仅仅计算收割了多少生命。”
决定既下,便不再回头。六人开始向着北方,向着裕王治下的疆域前行。
这条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
越往北,土地越发贫瘠,村落更加稀疏,遇到的流民也愈发麻木。他们见过易子而食的惨剧,那绝望的父母眼中已无泪可流;他们见过整村冻毙的惨状,如同大地之上无声的冰雕。积分系统的低语时而在脑中响起,诱惑着他们进行“高效的清理”,每一次,都像是对灵魂的拷问。
但在这片极致的荒凉中,他们也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遇到过一小队“苍云卫”的斥候,衣甲破旧,面有菜色,但眼神锐利如鹰。在发现他们并非敌人後,那些士兵并没有抢夺他们为数不多的物资,反而在得知他们要去北方时,沉默地分出了一小袋粗糙的粟米。“前面……更难。”为首的队正只说了这麽一句,便带着人继续巡弋在寒风里。
他们也帮助过一个几乎被狼群和饥荒摧毁的小小聚落。H竭尽全力净化了唯一的水源,陈百川带领着幸存者用泥土和石块重建了简陋的围墙,阿十和冲猎到了几头瘦弱的野狼,暂时缓解了食物的危机。当他们要离开时,那些原本眼神死寂的村民,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一个老人用干枯的手拉住H的衣袖,哽咽着说:“……多谢……仙子……”
苏小夭看着这一切,眼睛红红的,她悄悄对陈百川说:“陈大叔,虽然这里好苦,但是……好像心里没那麽难受了。”
陈百川沉默地点头,他看着阿十因为连续动用能力而略显苍白的脸,看着H指尖那从不因救治对象卑微而黯淡的微光,看着Tommy和冲默不作声地承担着最繁重的体力活和警戒任务,他那颗在无数副本中变得冷硬的心,似乎也被这北地的寒风吹开了一丝缝隙。
在这个过程中,陈百川和苏小夭,也真正融入了进来。陈百川不再是那个沉默的丶只用能力说话的独行者,他会偶尔指点冲如何更有效地利用地形,会和Tommy讨论如何更合理地分配有限的资源。
苏小夭则成了队伍里的一抹亮色,她的灵动和狡黠不再是生存的工具,而成了调节气氛的良药,她会偷偷把找到的野果塞给阿十,会缠着H问东问西,对那片即将抵达的北方,充满了复杂的好奇与隐约的期待。
信任,在一次次无声的扶持丶一次次共同的艰难跋涉中,如同北地冻土下艰难生长的草根,悄然蔓延,变得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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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南边嘉王富庶的领地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司徒明他们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部分情报,看着系统中其他玩家队伍积分飞速上涨的榜单,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选择裕王?愚蠢的仁慈。效率低下,毫无价值。”
柳三把玩着一缕头发,娇笑道:“这样才好嘛,他们把‘善良’带去了北边,正好方便我们在这里……尽情收割。嘉王这里,什麽都缺,就是不缺‘积分’。”她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尸山血海兑换成的耀眼奖励。
巴雄扛着他那柄血迹未干的大斧,低吼道:“早点杀过去!那个用冰的女人,我要亲手砸碎她的冰!”
吴墨在阴影中阴恻恻地补充:“不急。让他们在北边挣扎。等我们攒够了分数,或者……等到最终‘龙脉之争’时,再去收割他们这些‘迟熟的庄稼’,岂不更好?”
黑暗在南方滋长,与北地的微光遥遥相对。阿十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威胁来自何方,但他们清楚,选择了这条道路,便注定要与那弥漫世间的黑暗为敌。
他们的脚步坚定地向着北方,带着逐渐清晰的信念,也带着对身边这两位逐渐变得重要的同伴,那份不曾言说丶却日益深厚的牵挂。这牵挂,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燃烧着人性的温度,也预示着未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