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雀点点头,就收了东西站起来。蹲得太久,才起身时眼花脚麻,林雀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当,没看任何人,低着头转身去自己椅子上坐下了。
短短两步走得步履蹒跚。
盛嘉树看着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学生手册上说非节假日晚上宿舍楼十一点准时断电,林雀坐了没一会儿就起来收拾自己床。
戚行简坐在他隔壁的床上拿着平板看论文,余光里老有一团柔软的白色在那儿晃来晃去,像不安分的猫。
他知道那是青年身上的白毛衣。大约已经穿了很久,洗过很多次,毛衣松松垮垮,不厚,触感其实并不柔软,甚至还有点扎手。
他推上去的时候掌心压在毛衣上,先感觉到掌心里微微刺挠的触感,紧接着毛衣底下属于青年身体的温热就漫上来,因为接触时间太过短暂而来不及感受,于是就只剩下一点隐隐约约的温度,在掌心里萦绕,久久不散。
戚行简看着论文,不知不觉却有些出神。掌心里泛起细微的痒,仿佛旧毛衣上的线头还在蹭着那一小片的皮肤。
他皱了下眉,把手紧紧攥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手背上筋骨隆起明显的形状。
面容冷酷的男生用拳头抵住唇,浓密的睫毛垂下去,眼底掠过了一丝烦躁。
林雀干活儿很麻利,有一种常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干练,看着不疾不徐有条不紊,没两分钟床铺好了,再两分钟被套也套得平整了。
程沨胡乱按着手机,若有似无地瞥他,想起自己刚刚开始住宿的时候什么都弄得一团糟,每次换床单被套的时候都要找宿舍管家来帮忙。
赶在熄灯前,林雀已经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床下的书桌擦得一尘不染,书架上整整齐齐放满了崭新的课本。
收拾的过程中他就发现了,这个宿舍里的人似乎都不怎么爱说话,彼此之间冷淡疏离,从洗漱完就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安安静静做手里的事,没有哪怕一句话的交谈。
这样的安静让他心底松了一口气。他一向不怎么擅长和群体相处,这样不咸不淡的气氛,对他而言才是最舒服的。
最好宿舍里就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下去,安安静静,疏远又平和。
·
“叮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瞬间震碎黑沉的梦,林雀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一回头,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靠近门边的傅衍赤着上身伸长胳膊开了灯,雪白明亮的灯光晃得人眼前一花。林雀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程沨跳下床,走过来拉开窗帘,回过头瞅着他笑:“早上好啊小麻雀。昨晚睡得怎么样?”
这些人怎么这么爱给人乱起外号。林雀放下手,一声不吭,阴沉沉地盯着他。
刚睡起来的头发乱糟糟的,几绺额发掉下来遮着眼睛,越衬得一张小脸苍白阴郁,一双掩藏在发丝下边儿的眼睛黑黢黢的,压着一股子阴沉的躁郁,一眨不眨盯着人,无声散发出涔涔的寒意。
就是可惜困意未褪,眼睛里的寒气杀伤力大打折扣,让他看起来像是什么怨气十足的小鬼,就喜欢这么幽幽怨怨地瞪着人。
程沨倒愣了一下,挑眉看着他:“起床气?”
旁边床上的盛嘉树也是一脸的困倦,偏过头往这边看,望着灯光里林雀苍白的侧脸发怔。
程沨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转头拍拍盛嘉树床栏:“赶紧下来了大少爷,在家瘫了俩月就开始赖床了?”
盛嘉树骂他:“滚。”
戚行简握着栏杆下床,英俊深刻的五官上冷淡清醒,不见一丝刚刚睡醒的倦,淡漠的目光随意扫来一眼,只望见雪亮灯光里青年乌黑毛躁的短发,和一截苍白的后颈。
那么瘦,好像很轻易就能满把攥在掌心里。
林雀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拿过手机来看了眼时间。
六点刚刚过两分。
——是了,每天早上六点二十雷打不动地跑步,也是军校起家的长春公学古老传统其中一个。
他用力搓了两下脸,才从刚刚起床时那阵抑郁烦躁的状态里清醒了几分。睡过一晚就知道为什么靠窗这床没人要了——晚上风声存在感太强,呜呜地穿过林海山涛,窗户关死都挡不住,直往人梦里头钻。
又是新环境,他心事又很多,昨晚上根本没睡好。
时间紧促,没空给他慢慢消化起床气。林雀揭了被子爬下床,到门口衣柜里头拿运动衣出来换,正往头上套衣裳,沈悠一看就笑了:“林雀,不用穿上衣。”
林雀一愣,刚刚钻出个脑袋的衣服堆在脖颈上,乌溜溜的眼睛呆呆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傅衍从卫生间出来,刚洗过脸也没擦,用手轻轻往他脸上弹水珠子,笑眯眯道:“你不知道?咱们学校早练跑步都是光着膀子的。”
林雀:“………”
宿舍里几个人都扭过头看他。林雀反应过来,立刻把衣服又给拽掉。动作太匆忙,本来就不大整齐的头发更乱了。
傅衍拿指尖虚虚扫了下他头顶的呆毛,笑吟吟地去开衣柜拿衣裳,一面还在瞅着他。
刚睡醒的小公主软乎乎的,叫人欠欠儿地总想惹一下。
可惜了,怎么就是别人的未婚夫。
林雀没察觉他的小动作,拎着运动裤去椅子那儿换,脱下来的裤子挂在椅背上,里头就穿了个白色的平角小短裤,露着两条颜色苍白的腿,瘦得叫人可怜。
他弯下腰去,一只脚维持着重心,另一条腿屈起来往裤管里塞,短裤的布料随着动作紧紧绷起来,是这人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肉肉的地方。
他做什么事儿都认真,拎起裤子又开始脱上衣,一把细细的腰身露出来,没发现背后宿舍里忽然有点儿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