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陆玠的脸更为清晰。
墨绿色的袍子,衬得他的脸冷白通透,有一种锐利的洁净。
案条上的香炉祭月的香袅袅,云央脑海中浮现出四夫人曾告诉她的那个故事,原来这就是四夫人的外甥,新晋的探花郎,金殿寻母的那位。
冷静,理智,看起来全然不像是会走丢的人啊。
云央微微睁大眼睛,却又觉得不妥,垂眸行了个礼,“见过陆大人,我叫云央。暂居薛府,是薛钰薛大人的妻妹。”
陆玠垂眸望去,新月般清朗的女子,莹白的脸上眉目细致如画,认真凝视着他,有种昔日故人来问询之感。
俏生生地笑着,一身厚重的绫罗绸缎坠着,衣袍宽大厚重,显得人如弱柳。
这便是今日府上的主角。
陆玠道:“多谢姑娘善意,这月琴是我姨母的,听闻戏班子过来,姨母便想将早些年损毁的月琴想法子修好,叫姑娘生了误会。”
的确是误会了,云央还以为他穿的这身绿袍是戏服,细看那补子,原是翰林官服,还有露出的里衣袖口,隐隐有着毛边。
云央想起四夫人说他走丢后被贫农收养,出自寒门……
“四夫人的月琴?”云央道。
心想四夫人赠予她这么贵重的头面,她无以为报,若能帮四夫人修好月琴也算是心里稍安。
“能否给我看看?”
云央伸出手,青葱般的手指在窗口朦胧的光线下白皙净透。
陆玠握着月琴琴颈,递给她。
月华下,窄长的琴颈光滑,紫檀木雕着的花卉云纹细致,可握着琴颈的那双手虎口处却有一处裂口,裂口处长出了新的皮肉,颜色与别的地方有着明显的不同。
嫌我老了
血腥味化开在唇齿间,河水涌入口鼻的滋味如在昨日。
云央六岁的时候夏日贪凉,跑去附近的河里戏水,玩着玩着就离岸边越来越远,在她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呛了好几口水,脚也挨不到河床了。
朦胧的水汽弥漫,那一张英俊白皙的脸,还有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她惊恐之下狠狠咬了一口……
云央一直以为是神仙救了自己,因为自己神志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岸边了,而身边空无一人。
她趴在河岸上,有气无力地呜呜哭了几声,哭完之后又趴下,不知趴了多久,也没有人来寻她,环顾左右见无人看见,便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当时年幼,很怕爹娘知道了责罚,这事云央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那模糊又清晰的眉眼,还有口中的血腥气,她一直没有忘记过。
陆玠见这女子神色恍惚,想拿回月琴,可她的手却紧紧握着琴颈不松。
他向她投来问询的目光,“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