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央从外面走进来,手臂抱着捧娇艳欲滴的花束,言语间尽是欢快,“姐夫,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少女双眼弯弯,微微歪着脑袋去闻怀中的花,神情既妩媚又天真。
薛钰直起身来,笑靥深深,“拿近些我看看。”
云央见薛锦在,先是一愣,颔首微笑打了招呼,便朝着薛钰走去。
薛钰对薛锦道:“锦妹妹的心意我收下了。天色看着要下雨,别把妹妹淋在雨里了。”
薛锦神情幽怨,见那束野花被薛钰放在床榻边离他最近的地方,而自己的平安符却都近不了他的身,气恼道:“哥哥这哪是不便用我送的平安符,分明就是嫌平安符不如野花香。”
“锦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花无需时时贴身,而那平安符我实属是无福佩戴,妹妹莫要误会。”薛钰道。
薛锦还想说什么,但看大哥哥虽然还是笑着,却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闷闷道了声知道了,便提裙走了。
午后幽静,仅有蝉鸣阵阵,暖风酥骨。
云央低垂着眉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薛钰将艳红的娇花放在鼻息间细嗅,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你把那平安符拿的离我远些,烟火味重,闻了难受。”
云央瞥了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语,“我这花哪有人家的平安符有效呢,姐夫这倒是热闹,早知道她在,我就不来了。”
薛钰很是喜欢看她这促狭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不喜欢,我就不用她送来的东西。”
“我这幽州来的野丫头哪能比锦姐姐与姐夫亲厚。姐夫因为我而不用人家送来平安符,若是真保不了平安,又得被人说是被我这个扫把星连累,我可担不起这责任。”云央绞着长发,漫不经心道。
薛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花,倾身凑近看她,“你自然是担得起,也不过是像这段时日,多服侍服侍我罢了。”
云央将花枝捏在手里,他冷不丁凑近,他身上极淡的药香混着幽凉的冷香袭来,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云央心跳骤然加快,手中的花枝子硌进手心,生疼。
满室阖然无声,暖风带来青湖的水汽和春意,薛钰安然欣赏她羞赧又无措的模样。
这般模样,他曾见她在那宋放鹤面前露出过。
如今看来,如此生动,怪不得宋放鹤那小子还纠缠不休。
只是以后,他要她只能在他面前笑,只能对着他害羞。
“老夫人给我指了门亲事,那人家姓张,不知姐夫听说过没有?老夫人说那人家满门忠烈,张公子是幼子,能文能武的。”云央忽然道。
薛钰垂着眼,将她手中的花枝接过,淡声道:“听说过,与薛家是世交,的确是满门忠烈,永嘉年间亲王谋反,战乱不断,张家的男人拱卫京师,死了大半。但现在张家只是个空壳子,你嫁过去倒是省的维护许多麻烦的关系,张小公子与你年岁相当,还得是祖母出面,的确是有心了。”
“那就是说张家公子靠谱?”云央递上一盏清茶,眼巴巴看着他。
“嗯。”薛钰接过,垂眸饮茶,轻轻吹了吹茶沫子,随口道,“那便约张公子来府上吃饭吧。”
“那……约什么时候呢?姐夫可以来作陪吗?”云央道,抿抿唇,“我还是想让姐夫给我把把关,帮我看看。我看人不准,不想像之前那样平白的浪费时间了。”
薛钰神情平静,只端着茶盏的指节微微泛白,“央央不必心急,就这月旬日吧,你的婚事,姐夫自然是要上心的,焉能有不看之理。”
云央点了点头,嫣然一笑,“真的?就听姐夫的,谢过姐夫。”
“真的。”薛钰淡笑道,“怎么又说谢,还没嫁人就与我这么生分了?”
二人和好之后,薛钰眼瞅着云央又恢复往日对他的亲近,可这份亲近是对长辈的,毫无戒心,无关风月,并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现今,他也只能守着这份亲近,不敢轻易惊扰。
“姐夫对我真好……”云央道,腼腆一笑,带着些苦涩,“这阖府里的人都想让我早些嫁出去,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嫁出去就好。免得在府里碍眼,别再招那八殿下惦记、招淑妃记恨。只有姐夫和老夫人,是真心为我着想,怕我所嫁非人,我最舍不得老夫人和姐夫了……”
她不知不觉落了泪,缓缓道:“一直想跟姐夫说,谢谢姐夫,姐夫为我挨了板子,思来想去,都觉得亏欠姐夫的太多……还有幽州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里的。”
薛钰受伤后一直在浮山阁里养着,并未出去,所以不知府中现在微妙的气氛。
薛家即使再仁厚,也无法忍受薛钰因云央而受圣上斥责。
要知道薛钰不是勋贵人家受荫庇的公子哥,而是薛家这一辈的掌舵人,在金殿之上不顾天家颜面为妻妹公然拒婚。
八殿下再痴傻,也是龙血凤髓,云央能嫁他,已然是高攀了。为了一个幽州来的小丫头拒了皇子的婚,还受斥责挨了板子,真是荒谬。
薛钰去寻帕子想为她拭泪,却摸了个空,只得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湿漉漉的触感,带着温热。
他心中叹息,语气温和:“哭什么?谁给你委屈受你都尽管还回去,只要我在,薛家护得住你。”
云央止住了泪,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么爱哭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像在姐夫面前,就特别爱哭。”
他专注盯着她微红的眼眶,温声道:“不在姐夫面前哭,那在谁面前哭?你失了双亲,不依靠姐夫,还想依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