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风清,薛钰沐浴过后,看见那秋香绿的香囊,才想起好些日子没见云央了。
中秋过后他旁敲侧击问了太子,太子并无立侧妃的意思,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说是无心风月,先迎娶太子妃为正事。
既如此,他便放了心。
准太子妃并不是好相与的,云央若是跟了太子,免不了要吃些暗亏。届时即便是薛家,也无法插手太子后宅之事。
“云二姑娘最近总是出府去,账房说她还支取了些银子。”簌青汇报着府里的繁杂诸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薛钰的指尖在宣纸上停住。
薛府给云央的用度与薛府小姐并无差别,是足够一个未嫁女子开销的。
“去,查清楚。”薛钰道。
不消一日,簌青便查明了。
薛钰今日休沐,执笔的手并未停歇,桌案上的案牍堆积如山,
“公子,云、云二姑娘她支取的银两都用在了黑市上。”簌青语速缓慢,似乎在思虑着该怎么说下去。
“继续说。”薛钰道,眉目间平和,并未有什么多的情绪。
上京中有些外邦来物稀罕,商人们又囤货居奇,有些女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只能在黑市上高价购得,这也正常。
“二姑娘她将公子在市面上流动的字帖都高价收回,而后、而后再……凑成套找买主。”簌青低声道,,“小的起初不信,去黑市上查问了一番,竟有人见过公子曾借给二姑娘的那本字帖,掌柜的说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年鞜樰證裡轻女子所售,小的使了些银子,掌柜的把那女子的模样身形画了下来,是二姑娘没错。”
看着窗外午后的暖阳撒了一湖粼粼波光,薛钰想起云央晶亮的眼眸,娇憨懵懂的面容,心中有极为复杂,说不上是什么的情绪。
像是本就如履薄冰的期盼落空。
来自乡野的小官之女,伪装了这么久,到底是露了相么。
“公子,墨滴纸上了,我给您再换一张新的来。”簌青匆匆道。
翌日,薛钰去了老夫人那陪着一同进早饭。
云央果然也在,坐在老夫人身侧,换上了新制的秋装,繁复的领口带着一圈儿绒绒的白狐毛,水红色的裙摆完全拖在地上,乌黑的发髻上钗环俱无,不施脂粉仍雪肤樱唇,有种洗净铅华般的清丽。
见他过来,她站起身打招呼,聘聘婷婷,愈发有少女的柔软而美好,笑靥清俏,“姐夫。”
云央并未察觉到薛钰有什么变化,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薛钰并不好接近,分明有个俊美的好皮囊,为人却寡淡严肃,有一种长辈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薛钰坐下,跟祖母请了安,简单进了几口粥,便出府去了。
云央吃完早饭,细数了一下身上所能拿出来的银钱又不够了,只得咬牙去薛府账房再支取些,好在账房先生一直没有阻拦过亦不过问用途,这才叫她免于寄人篱下的羞耻。
可这次,账房先生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姑娘这月支取的银两到量了,主子不让再给。”
别咬
到了傍晚,青色的马车在薛府外停下,却迟迟无人下来。
云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隔着雨幕朝车内望去,灯影飘摇,只见车帘后一个青衣玉带的身影抚膝而坐,膝盖上搭着的那只手修长清瘦,食指上套着和田玉扳指,更将那只手衬得温润。
是薛钰。
云央迎上前去,定定看着马车里的人。
“有话说?”车里的人声线冷淡。
他本就厌恶拿自己写的字换黄白俗物,更别说字帖是极其私人之物。
尤其是那本字帖还是他特意赠予给她的。
薛府不曾苛待她,她若是短缺银钱大可以告诉他,而不是拿他的字帖囤货居奇倒买倒卖。
汲汲营营,用钱生钱,还把他给卖了,好一个一本万利。
让人有一种真心错付的失望。
“姐夫……”她站在雨中,咬唇,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就那么望着他。
那双眼睛,还是明亮澄澈,似是未受尘世所污染,眉目间还有着天真的懵懂。
薛钰闭了闭眼,并不叫她上车,自己也不下去。
云央本已平静的心又忿忿起来,站的久了,走路的步伐有些僵硬,她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她看到薛钰好像叹了口气,待再看,他却还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你是不是以为,我……以为我……”云央顿住,不知该如何说,憋了半晌,抬眸看去,薛钰那漫不经心带着讥讽的神情映入眼帘。
“你别小看人!”少女到底还是没压住怒火,怒意灼灼燃烧,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眼见就一定为实吗?我发现市面上有人假冒你的笔迹,我就出高价把那些假货收了回来,想以高价引出那造假之人。至于你赠我的那本字帖,是引蛇出洞之用,我放出风来说想收类似这样的字帖。”
“市面上的假货都被我收的差不多干净了,今日本是与那造假之人约定相见的日子。前几个月每个月账房给我的用度我都没有动过一个子儿,奈何你的字帖即便是赝品,在市面上的定价也是我负担不起的,爹娘给我的银票都用完了,只得去账房支取银子,但我会还回去!”
“我本想着你平日公务繁累,待我做成了,人赃并获再交予你,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这事我也就不插手了,至于我说的话真假,刑部不是最擅长查验么?应是瞒不过薛大人的。”云央半讥讽半冷笑,眼眸中似有火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