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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花姑娘（第2页）

初春的北京，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寒意，但阳光已经有了些许暖意。文工团的排练厅里，琴声悠扬，歌声嘹亮，队员们正在为下一场慰问演出紧张地排练。作为团里曾经的台柱子和重点培养对象，刘念刚刚结束了一段独唱的排练，嗓音清亮，神情专注，脸上还带着一丝运动后的红晕。

“好！小刘这段《我和我的祖国》感情越来越到位了！”负责声乐指导的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大家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合一下《英雄赞歌》！”

队员们纷纷放松下来，喝水、聊天，排练厅里充满了年轻活力的气息。刘念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开始抽芽的柳枝，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她最近收到了一封辗转许久才从朝鲜前线寄来的信，是邵明珠在第二次战役结束后，利用极其短暂的休整时间写的。信不长，字迹也有些潦草，但字里行间透着对她的思念和报平安的急切，末尾还俏皮地写道：“念及吾念，盼凯旋重逢。”这让她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在这略带寒意的春日里也觉得暖洋洋的。

就在这时，排练厅的门被推开了。团长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在排练厅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窗边的刘念身上。

“刘念同志，”团长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你……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团长的出现和异样的语气，让原本有些喧闹的排练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纷纷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团长，又看向刘念。

刘念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迅弥漫开来。她放下水杯，脸上轻松的笑容凝固了，有些忐忑地走向团长：“团长，您找我？是排练有什么问题吗？”

团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悲痛，有怜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他轻轻拍了拍刘念的肩膀，声音更低了：“先……先跟我来吧。”

刘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跟着团长，穿过安静的走廊，走进那间熟悉的团长办公室。团长反手轻轻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

“团长，到底……出什么事了？”刘念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紧紧盯着团长，双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团长没有立刻说话，她走到办公桌前，手指有些抖地拿起一份上面印着“机密”字样的文件抄送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转向刘念，语气沉痛地开口：

“念念啊……你……你先坐下，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团长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我不坐！团长，您快说！是不是……是不是前线……”刘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那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她死死忍住，仿佛不说出来，噩运就不会降临。

团长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色，不忍地别过头，又强迫自己转回来，将那张纸递向刘念，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是……是关于邵明珠同志的……他……他在志愿军司令部……遭遇敌军空袭……为了掩护彭老总……身负……重伤……目前……生命垂危……正在平壤抢救……”

“嗡——！”

刘念只觉得脑袋里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团长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里反复炸响：

邵明珠……重伤……生命垂危……

她猛地一把夺过那张纸，眼睛死死盯住上面的字。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她的手抖得厉害，纸张在她手中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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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你骗我！”刘念猛地抬起头，看向团长，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疯狂的抗拒，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他之前还给我写信！他说他很好！他说盼着凯旋重逢！他怎么会……怎么会生命垂危？！你骗我的！对不对？！团长，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模糊了视线。但她仍然死死盯着团长，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这是在开玩笑的迹象。

团长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崩溃的姑娘，心如刀绞。他上前一步，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刘念，声音带着哭腔：“念念……是真的……志司通报……我们也不敢相信……明珠他……他是个英雄……可是……”

“啊——！！！”

团长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刘念强撑的神经。她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手中的纸张飘落在地。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墙壁上，然后顺着墙壁软软地滑坐到地上。

“明珠……老公……”她不再质疑，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哀鸣和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说过会回来的……他说过的……”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眼泪浸湿了手掌，顺着指缝流淌下来，“不能死……邵明珠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的啊——！”

团长蹲下身，紧紧抱住痛哭失声的刘念，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他轻轻拍着刘念的后背，哽咽着安慰：“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念念，坚强点……明珠是英雄，他一定会挺过来的……现在全国最好的医生都在想办法救他……彭老总下了死命令……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但这样的安慰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排练厅外，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悲恸哭声，所有的团员都沉默地站在外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震惊和悲伤。所有人都知道刘念和邵副参谋长是夫妻，也深知邵明珠在军中的威望。

欢乐的排练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悲戚。阳光依旧透过窗户照进团长办公室，照亮了地上那张写着噩耗的纸，也照亮了蜷缩在地上、悲痛欲绝的刘念。远在朝鲜前线的一声爆炸，就这样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撕裂了后方一位年轻姑娘的心，也让人们对战争的残酷，有了更刻骨铭心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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