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骑兵落地岸边,冲破敌军拦截的一瞬间,黑色的疾风便已势不可挡地席卷而去,撞出了一片赤色殷红。
不知道是因为搭桥的顺利,已让他们所有人相信,用兵器熔炼而成的铁牛确实镇压住了黄河,也势必能让他们此战得胜,还是因为陛下汇聚而起的民心,已化作了滔天巨浪拍向对面,又或者是吕布手中新打造的方天画戟属实趁手,面对着几乎是十倍二十倍于自己的敌军,吕布不仅半步不退,还狠狠地要杀穿对面。
画戟挥动,一时之间分不出,甩动的到底是小枝之下的红缨,还是泼洒出去的鲜血,只看到敌方又有一个个人倒了下去,却顾虑着吕布来去如风,不敢再压上去。
“快!动作再快一点!”
“陛下还在後方看着呢!”
“咱们的桥只差最後一步了!”
“铁牛是镇住了煞,可咱们也得再快些……”
“……”
错杂的声音响起在了最後一个“桥墩”处。士卒满面赤红,高呼着拽住了前方衔接的战船,又往前铺出了一步。
河岸之上,接应吕布的步兵也已登岸了一批。
但毫无疑问,人数的优势依然在对面,完全是靠着吕布等人的悍勇,才能迫使对方等待着後面的援军,没能阻止前方的桥梁继续搭建。
“不行!还是慢了一些!等到敌方大军全到了,咱们就麻烦了!”
吕布固然悍勇,能够以一当十,但西凉军又何尝是省油的灯!
“来!”张飞忽然一声怒喝,蹬蹬两步跳上了前方还未停稳当的一艘船,手中抓着从“桥墩”处连接的一条铁索。
士卒连忙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他将这铁索传递过了最後的几艘船只,与随行的士卒一并越了过去,跳入了临近岸边的河水中,迅速带着这条用于固定落脚点的铁索攀上了岸去,用着操持屠户行当练就的一身好力气,将它定在了岸边。
纷纷围拢上来的士卒也效仿着抓住了这根铁索,牵连着那些正在归位的船只抵住了河水冲撞,卡住了前面的船。
咚咚几声,是最後的木板和落下岸边的阶梯,终于就位!
张飞顾不得手心拉拽出的血色,已一把接过了兵器,与张辽一并向吕布的方向接应而去。
“杀——”还未来得及站定的西凉军,迎面而来的便是这样一支凶悍到让人发颤的队伍。
段煨惊愕地向着河中看去,看到的不是先头派出的航船烧毁对面的“桥梁”,而是河内方向数不清的人影已沿着这座桥梁源源不断地奔来,仿佛是要将整个河内郡的百姓都投身到这片战场之上!
他简直无法形容这到底是一种怎样震撼的场面。
只有一个几乎要撕破耳膜的声音,随同着这座平地架起在河上的桥梁,横亘在大河上。
“杀——”
“护送陛下渡河!”
“杀光西凉贼子!”
张辽指挥着的先头兵卒仿佛已被後方的声浪推到了顶峰,狠狠地向着刚刚抵达的西凉主力砍杀而去,也变成了一支随同吕布而动的锋矢阵型。
段煨连连急退,也难以阻挡住前军的颓势。
偏偏敌军补充兵力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他想要不计损伤,先把敌军扑灭在岸上都做不到。
“军师——”
“退!先退回去!”
贾诩的声音刚刚开口,就已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谁让此刻的西凉军都看到了那条河上的黑线,竟分不清那到底是敌军顺着摇晃的桥梁杀来,还是在顺着一条帝王点拨河上成型的堤坝冲过来,都已纷纷向後退去,只来得及将段煨和贾诩裹挟在人群当中,保护着这两位重要人物。
可刘秉的兵马是在用着过桥的速度渡河,一见到敌军的倒退,只会以数倍于对方的速度继续追赶。
西凉军在後路阻拦的兵马只维系了短短的一瞬,就已被当场冲垮,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数十名西凉军被漏在了後方,本想试图凭借着勇武,挡住敌军片刻,却见徐晃领着一批白波贼高喊着什麽“渡河”啊“立功”啊就冲了上来,将他们砍杀在了当场。
眼见此景,馀下的西凉军哪里还敢滞留。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们奔逃而去的方向,又忽然燃起了一路烽火狼烟,像是在河内兵马渡河的同时,居然还有另外的一路兵马换了一种方式渡河,意图拦截在他们的後方。
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段煨根本来不及去分辨,那一方的狼烟到底是贾诩之前说的什麽等级,只能一边躲避着追击,一边整顿着散落的兵马,向着邙山山口退去,重新倚仗着地利扎营。
在成功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後背,已经在冬日里出了一身冷汗。
但下一刻,他又惊觉,情况还能变得更为糟糕。
只因在向四周逡巡之际,段煨又忍不住惊呼出声:“贾文和在哪里?”
他先前奔逃撤军仓促,竟不曾留意到,贾诩已在何时与他冲散了!
怎麽回事?他不仅丢了河边的阵地,让对面的叛军夺取了此地,还丢了他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