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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二十年的边界(第1页)

第一节:失控的指尖

小满的热风裹着饭菜香,却吹不散客厅里骤然凝结的戾气。林溪把最后一只碗塞进消毒柜,“咔哒”一声轻响,竟像点燃了引线。陈默手里的啤酒罐猛地一晃,琥珀色液体溅在茶几上,晕开一小片狼藉。他腾地站起来,指腹狠狠碾过锅沿的划痕——那道印子是今早刷碗时留下的,此刻在灯光下,竟像林溪眼底强忍的红。

“说了多少次别用钢丝球!”酒气混着压抑的怒火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锅是我妈托人从国外带的,她为了给我们凑付,把戴了三十年的养老镯子都当了,你就不能上点心?”

林溪的围裙还沾着面粉,早上蒸包子时溅的馅星子,此刻像凝固的泪滴。结婚三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撕破脸,话题从锅具保养一路跑偏,最后扎进最疼的地方:“你妈三天两头查岗,连我买件衣服都要管”“你从来没在你家人面前维护过我,我在你家像个外人”。她后背抵着消毒柜,冰凉的金属硌得肩胛骨疼,刚要开口说“我妈也陪嫁了十万,那是她的养老钱”,陈默的手已经劈了过来。

不是实打实的掐,却带着蛮力的推搡,指尖擦过颈侧时,林溪浑身汗毛倒竖。她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瞳孔里翻涌的戾气,和他婚前攥着她的手说“我最恨家暴,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我就誓这辈子绝不碰女人一根手指”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颈间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呼吸都变得艰难。林溪的脑子却突然清明——她不能挣扎,挣扎只会让他更失控。她顺着那股力道猛地往后仰,眼睛一闭,身体软得像滩卸了力的棉花,直直倒向地面。

“哐当!”餐椅被撞得翻倒,刺耳的声响里,陈默的怒吼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他的手在她脸上胡乱拍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溪溪?林溪!你醒醒!”指尖的温度还是熟悉的暖,此刻却带着灼人的慌。

冰凉的自来水劈头盖脸泼下来,林溪睫毛颤了颤,死死抿着嘴没睁眼。他把玻璃杯往她嘴边送,水顺着嘴角淌进领口,带着啤酒的酸腐味,却混着滚烫的眼泪。“我没使劲……真的没使劲……”他的哭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兽,“溪溪,你别吓我,我不能没有你……”

第二节:半路的苏醒

陈默抱着林溪冲下楼时,楼道的声控灯被脚步声震得忽明忽暗。他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甩在三楼台阶上,光着的脚后跟在水泥地上蹭出通红的印子,渗着细密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师傅!等一下!”他拦出租车时,声音破得像被撕裂的布,怀里的林溪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腔的狂跳,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那是恐惧,是悔悟,是怕失去的绝望。

车里的冷气像冰针,扎得人皮肤疼。陈默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布料上的啤酒味、烟草味和他的汗味缠在一起,却盖不住他掌心的汗湿。“师傅,快点!市医院!”他的指尖在林溪人中上戳着,力道时重时轻,带着失控的惶恐,“溪溪,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林溪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借着路灯的光看他。眼泪把他的睫毛粘成一绺一绺,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曾经笑起来露出虎牙、说要护她一辈子的脸,此刻狼狈得让人心疼。副驾驶储物格里,他们的结婚照露着个角,照片上的他搂着她,背景是漫天晚霞,他说“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车过第二个红绿灯,路边夜市的烟火气漫进来。一对小夫妻在吵架,男的把烤串狠狠摔在地上,火星溅起来又灭了,女的转身就走,男的愣了两秒,疯了似的追上去,拽着她的胳膊低声哄着,语气里满是妥协。

林溪轻轻咳了一声。

陈默猛地转头,眼睛亮得吓人,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溪溪?你醒了?”他的手伸到半空又猛地缩回去,怕碰碎了似的,指尖微微颤抖,“疼不疼?脖子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林溪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晃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不是不害怕,只是那一刻,她看见他眼底的悔悟,比任何道歉都沉重。

“对不起……”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轻,却带着蚀骨的悔,“我气疯了,我不该碰你,我违背了我的誓言……”他掏出烟盒,狠狠揉成一团扔出去,“我戒烟!再也不喝酒了!你别离开我,溪溪,求你了,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陈默慌忙去掏钱,林溪按住他的手,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回家吧。”

“回家?”他愣住了,眼泪又涌出来,不是嚎啕,是憋着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泪水砸在林溪的手背上,烫得惊人,“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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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走得格外慢,他一只手始终护着她的脖子,像捧着件易碎的珍宝。楼道里那只掉落的拖鞋还在,他弯腰去捡时,林溪看见他后颈的汗湿成了一大片,像块深色的胎记,烙在皮肉上——那是他慌乱与悔悟的痕迹。

第三节:撞墙的克制

立秋的蝉鸣像针,扎得人心里慌。林溪在给儿子换尿布,陈默蹲在旁边,手里的痱子粉撒多了,白乎乎一片落在孩子屁股上,像积了层薄雪。“都说了少放点,”林溪拍掉他手上的粉,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背,竟现他在微微颤,“上次就把孩子呛得咳嗽。”

陈默没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地回嘴,只是默默把粉盒盖好,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儿子的小拳头在他手背上胡乱砸着,软乎乎的,他笑得眉眼弯弯,颈侧一道浅疤若隐若现——那是上个月修水管时被铁片划的,林溪要带他去医院缝针,他却摆手:“小伤,哪比得上你当年受的惊。”

这三年,他们不是没吵过。有次陈默妈偷偷给四个月大的孩子喂米糊,林溪气得把碗摔在地上,瓷片溅了一地,声音刺耳。陈默红着眼圈站在厨房门口,拳头攥得指节泛白,青筋突突直跳,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可最后,他却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冰箱上。沉闷的声响震得碗柜嗡嗡作响,凹进去的坑旁边,还留着上次吵架时的痕迹。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疼又软——她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较劲。

还有一次,他丢了项目奖金,喝了点酒,把文件摔得满地都是,嘴里骂着自己没用。林溪故意激他:“你不是想动手吗?来啊,别憋着。”

陈默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可他却突然转身冲进阳台,对着晾衣杆狠狠撞了三下。“咚!咚!咚!”闷响在客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疼。

“你疯了?”林溪拽他时,他后颈已经红得紫,触上去滚烫。

“我没疯!”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撕裂的疼,眼眶通红,“我答应过你,再也不碰你一下!我不能变成我爸那样的人!”他指着墙上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真诚,“那天在出租车上我就誓,再犯浑,我就不是人。”

儿子周岁那天,陈默的妹妹来做客,说漏了嘴。当年他爸打他妈时,十五岁的陈默抄起菜刀指着他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你再动我妈一下试试!”林溪这才明白,他不是不会愤怒,不是没有戾气,而是亲眼见过家暴的可怕,所以拼尽全力,把最烈的那部分,硬生生对着自己收了回去——只为了守住对她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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