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队伍的后方走过来一个妇人。
她垂着头,面色苍白,目光空洞,仿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步伐缓慢而僵硬,像是一具被驱使的木偶。
尽管行走中偶尔踉跄,她却毫无反应,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灵魂。
鲁刀鸣眼神一凝,抬手一挥,低喝道:“等等!”
几个押解的人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回头,“怎么了?”
鲁刀鸣盯着那妇人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微皱起:“这年纪也算‘软货’?带来凑数的吧?北面的爷可不缺这种货。”
岸上的人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鲁爷你瞧好了,这批『软货』里头可有个宝贝。北边不是要找个奶娘吗?这位的条件正合适,瞧这一对儿,又白又大,准保奶水充足。”
“啧啧,”鲁刀鸣眼睛在妇人胸前打量,喉结动了动,“还真是个尤物。模样周正,身段也好,就是岁数大了点。不过也好,越发显得水灵。”他凑近几步,肆无忌惮地端详着。
“可不是,这样的货色打着灯笼都难找。”岸上人嘿嘿一笑,“好容易寻着一个,保管北边那些爷满意。”
“行,上船吧。”鲁刀鸣最后看了一眼,吩咐手下押解着妇人上船,转头又提醒道,“那边的规矩你也知道,这种货色得留着点劲,别让兄弟们给糟蹋了。”
“放心放心,咱们按规矩办事。”岸上的人笑着说,又转头吆喝手下,“继续!”
妇人垂着头跟上队伍,被推上船舱时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被粗暴地塞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
“麻利点,别废话!”鲁刀鸣回头扫了一圈,大声吆喝:“『红』也好,『软』也好,今晚的货一块出岔子,明天你们就全给我去见江神爷!”
随着最后一箱货物被搬上岸,船上、岸边的人各自点清数目,很快就各就各位。
大船离岸,桨声划破江面,黑暗中一切迅速隐去,只剩寒风夹杂着压抑的气息,令人窒息。
岸上的人抬着最后一箱“红货”登上高坡。
高坡上几道人影伫立,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披着长氅,双手负后,目光沉静。
正是江陵丐帮分舵二舵主——邓百川。
一人走到近前,低声说道:“舵主,红顺软走,一切妥当。”
邓百川微微颔首,冷冷道:“让人收尾,别留痕迹。”
“是!”那人迅速退下,命人搬运货物离开。
邓百川立于高坡之上,长氅在江风中微微飘动。
他眯眼望着江面,神色看似平静,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丝忧虑。
这般大局已定,却总觉得风中似有暗流涌动。
他又凝望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无声无息。
大船缓缓驶离支流,沿着滔滔江水渐渐汇入长江,激起阵阵水花。
月华如水,江面浩渺,两岸山岗低矮,隐约笼罩在夜幕之中,仿佛吞没了所有的尘世喧嚣。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船只已临近“鬼门滩”。
此处河道收窄,水流湍急,两条支流在此汇聚,形成一段险要水路。
两岸山势渐低,视野开阔,却也正因如此,最适合有心人埋伏。
加之此处水流湍急,大船难以回转,一旦遇袭,进退两难。
虽说漕帮在上游设有水寨,但夜深人静时,这一段水路仍是龙蛇混杂,最易生事。
寻常商船,但凡有选择,都会避开夜晚经过此处。
“老大,”许三弓着腰凑到船头,嗓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安,“前头就是鬼门滩了。”
“废话!”鲁刀鸣啐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老子跑这条道这么多年,还用得着你提醒?”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腰带上的短刀。
许三搓着粗糙的手掌,踌躇片刻才开口:“那个…要不要挂上东家的旗?这几天坊间传言,说漕帮那边…不太安生。”江风掠过,吹得他打了个寒战。
“操他娘的,”鲁刀鸣骂了一句,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咱们也不是外道的,该交的规矩都交了。”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挂上吧。真要碰上什么不长眼的崽子,也好让他们看清楚是谁的货。”这话说得硬气,可心底那丝不安却越发清晰。
许三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去张罗旗帜。
鲁刀鸣独自立在船头,目光在两岸游移。
月光下的江岸一片朦胧,暗影重重,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
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那单调的节奏里,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寻常的杂音。
船上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连水手们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舱中阒寂无声,唯有几缕清辉自板缝间漏入,映照出重重叠叠的货物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