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嘭——!”
令人头皮麻的碎裂声轰然爆开!那巨大的花粉仙影,如同一个被巨力捏碎的、内部早已腐朽的瓷瓶,轰然炸裂!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漫天飞溅的碎片!
无数大小不一、边缘锋利的瓷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泼洒的暗器,携带着仙影溃散前的最后怨毒和残余的阴邪法力,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破空之声凄厉刺耳!
“小心碎片!”南宫翎挥刀格挡,妖刀夜哭与飞射的瓷片碰撞,竟出金铁交鸣之声,溅起一溜溜刺目的火花!几片漏网之鱼擦过他的手臂和脸颊,瞬间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伤口边缘竟呈现出诡异的瓷器裂痕状,阴寒之力直往骨头缝里钻!
玄鉴竹杖急点,青光流转,在身前布下屏障,叮当声不绝于耳。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如同毒蛇,角度刁钻地穿透了他的防御,直射面门!他猛地侧头,碎片擦着耳边飞过,在蒙眼黑布上划开一道口子,一缕灰白的丝被切断飘落。
“啊!”青萝出一声痛呼,一块边缘锋利的小瓷片,深深扎进了她的小腿,鲜血顿时涌出。那伤口竟无半点温热,反而冰寒刺骨,痛得她小脸煞白。
唯有茶心身前,茶则所在的阵眼位置,一圈青铜光晕护持,飞溅的瓷片撞在上面,纷纷弹开坠落。
哗啦啦…
密集的碎片雨终于停歇。
满室狼藉。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瓷片,大的如盘,小的如指甲,在阵图残留的微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每一片瓷片上,都用一种极其细小的、仿佛烧制时便铭刻其上的朱砂色文字,清晰地标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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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字柒…乙字玖壹肆…丙字壹零伍…
如同某种冰冷的库存编号。
“巡天监…”玄鉴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他弯腰,用竹杖拨开脚边几片碎瓷,上面的朱砂编号在昏暗光线下分外刺眼,“好一个巡天监!私设刑狱,炼魂为器,连这借怨煞花粉显化的投影分身,都是批量化烧制的‘器物’!‘一花一命债,千魂铸仙台’,好大的手笔!”
“这些编号…”茶心喘着粗气,额角渗出冷汗,维持阵法让她魂力几近透支,她看向满地的瓷片线索,“或许就是追查的路径。”
“姐姐!快看这块!”青萝强忍着腿上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指着不远处一块最大的碎片。它斜插在墙角一具尸体的胸口上,比其他碎片都大上数倍,形状相对完整,像是一块被摔裂的盘底。
茶心与南宫翎立刻上前。茶心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大碎片拔出,入手冰冷沉重,比寻常瓷器更甚,仿佛浸透了万年寒潭的阴气。碎片边缘锋利如刀,触手生寒。她将其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用衣袖擦去表面沾染的灰尘和一丝暗红的血迹。
阵图的光芒已黯淡,茶心掌中重新燃起一点魂火,凑近照亮。
只见这大块瓷片表面,并非光滑的釉质,而是刻满了极其细密繁复的线条!这些线条深深浅浅,勾勒出山脉的轮廓,河流的走向,还有几处用古篆标注的模糊地名,其中一处泉水状的标记旁,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小字——“无味泉”。
“南山…无味泉…陆羽遗迹?”南宫翎浓眉紧锁,凑近细看,“难道这真是通往茶圣遗泽的地图?”
茶心指尖抚过那“无味泉”的标记,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悲伤之意,如同冰冷的泉水,顺着指尖瞬间涌入她的心田!她眼前猛地一花!
“呃…”她闷哼一声,险些拿不住碎片。
与此同时,旁边的青萝,在看清那地图碎片的瞬间,翠绿的猫瞳骤然放大到极致!瞳孔深处,倒映出的并非地图线条,而是一幅令人肝胆俱裂的画面——幽深、冰冷的泉眼深处,水波诡谲,一具女子的身体半沉半浮,长如同水草般散开,遮蔽了面容,唯有一颗头颅,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转向水面!惨白的脸,空洞的眼窝,赫然与青萝记忆深处某个被供奉的身影重合!
“啊——!泉底!泉底…娘娘的头颅!是娘娘的头颅!”青萝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神魂,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那叫声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悲伤和刻骨的绝望!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仿佛那泉底沉浮的头颅,正在啃噬她的灵魂!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与剧痛席卷全身,她腿上的伤口更是迸裂,流出的血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淡金色。
“什么?!”茶心如遭雷击,魂火剧烈摇曳!青萝这声嘶喊,如同惊雷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为何青萝能触桃根锁链的“娘娘”反应?为何她对无味泉有如此惊悚的记忆?为何她的血…这一个个碎片瞬间串联,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可能!她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捏不住那块冰冷的地图碎片。
“不好!”玄鉴脸色骤变,他猛地看向茶心手中的瓷片,“地图是饵!这绝非陆羽遗迹!快扔掉它!”
迟了!
就在玄鉴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块被茶心捧在掌心、刻着“无味泉”地图的大瓷片,毫无征兆地——自燃!
嗤——!
一股幽蓝色的、冰冷刺骨的火焰,猛地从地图碎片内部爆出来!火焰没有丝毫热度,反而散着冻结灵魂的极寒!它贪婪地舔舐着地图的线条,瞬间将那些山脉河流的刻痕烧融、扭曲!
火光跳跃中,地图的模样在飞改变!泉水标记坍缩成一个狰狞的、如同炉膛入口的漩涡,周围勾勒出巨大炉体的轮廓,炉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符咒又似管道的纹路!几处原本模糊的地名,在幽蓝冷焰中扭曲变形,化作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古篆——“孽火焚妖”、“千魂为薪”、“炼魄成丹”!
“炼…妖…炉…”茶心看着火焰中彻底显露真容的图形,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带着彻骨的寒意。那幽蓝冷焰顺着她的手臂急蔓延,所过之处,皮肤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仿佛要将她的血液连同灵魂一起冻结!
“巡天监…巡天监!”玄鉴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他猛地抬头,蒙眼黑布无风自动,一股压抑到极点的磅礴杀意如同即将爆的火山,在他残破的身躯内疯狂酝酿,“他们不仅囚妖炼魄,竟敢用《茶经》密文做炉火符咒,建此等逆天绝地的炼妖炉!这工图…这工图就是他们的罪证!”
他话音未落——
砰!
停尸房那扇被南宫翎踹飞门板的空洞窗棂外,毫无征兆地,一片巴掌大小、边缘焦黑、质地非布非皮、上面还残留着半截银色云纹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打着旋儿,轻飘飘地坠落进来,“啪嗒”一声,正落在众人脚边那片狼藉的瓷片堆里。
那焦黑碎片上,赫然钉着半截断裂的器物——通体青铜,布满云雷纹路,赫然是之前守卫仙吏所用的那种…假茶针!断针的尖端,还残留着一点暗金色的、尚未干涸的仙血。
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里,隐约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金铁刮擦瓦片的“沙…沙…”声,由近及远,迅消失。
如同鬼魅的窥探,又似无声的警告。
停尸房内,一片死寂。只有青萝压抑的、充满恐惧的抽泣声,茶心掌中地图碎片幽蓝冷焰燃烧的“嗤嗤”声,以及玄鉴那因滔天怒意而变得粗重、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喘息声,在满地巡天监罪证般的碎瓷片上,交织碰撞。
冰冷的空气,再次凝成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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