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捏着调令的手指微微紧,纸张边缘被压出一道白痕。
旁人只当他是激动得难以自抑,唯有他自己清楚,胸腔里翻涌的不是喜悦,是沉沉的担忧
——老师能将他从林城调往京州任一把手,这背后要撬动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恐怕比他当年在孤鹰岭扛枪还要难。
收拾行李时,他翻出李砚去年寄来的围巾,手指拂过上面起球的毛线,忽然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他们一个在林城守着公安线,一个在省厅,来回奔波,光油钱,都费了不少,如今总算能在同一座城市醒来。
出那天,林城公安局的同僚们围着他敬酒,说的都是“步步高升”的吉利话,他笑着应下,目光却掠过人群,仿佛已经看到了京州街头的车水马龙。
车子刚驶入汉东省会地界,祁同伟就让司机直奔省委。
副书记办公室的门推开时,高玉良正对着一份文件出神,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严肃道
“同伟,赵家在汉东经营这么多年,各个部门早成了筛子,省厅的赵东来,更是跟赵家绑得紧,你心里得有数。”
(不把这些蛀虫清空,以后这工作怕是要流于形式了!)
祁同伟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温热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眼神。
刚才路上他就琢磨过,赵立春刚赴燕京,刘震东就被“安排”去党校学习
——一个还有两年就退休的人,哪还有心思学新东西?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内阁要查赵立春的屁股干不干净。
他放下茶杯,声音充满自信道
“老师,您放心,别的不敢保证,京州市公安局,绝不会出问题。”
高玉良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又掺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小子,该怎么和你说呢!这是省委,你不称植物,让我很难办啊?)
看着高玉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祁同伟不由好笑,立马道
“高书记,您放心,京州市局随时等待您的命令!”
心里好笑,难办,那就别办了,我能掀桌子吗?哈哈……
老师这是担心他在省委场合失了分寸,不称呼植物总觉得别扭。
高玉良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道
“还是你懂分寸。”
他欣慰的点点头,果然还得是同伟,自己这话还没出口,对方就知道,相比之下,陈清泉,差了许多!
如果陈清泉知道原委,一定会说
高老师你做个人吧,让我和一个挂b比……
简单汇报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规划,高玉良也适时作出指示,最后叮嘱他晚上带着媳妇到家吃饭后,祁同伟这才起身离去。
看着弟子的背影,高玉良松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树叶正泛着浅黄,风一吹就簌簌作响。
目前的局势下,他这个三把手,倒是成了汉东的守门人,不得不说,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真爽。
他知道,接下来的京州,绝不会比林城轻松,赵家的余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都得一点一点理清,可是新书记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新书记,会是谁呢?
秋阳穿过燕京四合院的灰瓦,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格纹,书房里的线装书泛着沉静的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
“钟老,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支持,汉东的位置,怕是真不一定能落到我头上!”
沙瑞金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语气里满是恳切的谢意。
他刚结束一场漫长的等待,汉东省服第一的任命尘埃落定,这份分量千钧的差事,离不开眼前这位老者的鼎力相助。
钟正国坐在梨花木书桌后,手指轻叩桌面,目光锐利而沉稳。
作为中j委二把手,他身上自带经年累月沉淀的威严,却在面对沙瑞金时多了几分期许道
“瑞金啊,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顿了顿,拿起茶针拨了拨茶饼,道
“这次我和你岳父出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接下来中z部的培训,你要下功夫,尽快把汉东的形势吃透!”
这话并非客套。
早在内阁透露出调整汉东班子的风声时,钟正国便与沙瑞金的岳父达成了共识
——汉东这块阵地必须拿下。
对钟正国而言,自己虽是中枢要员,终究是“外来户”,在燕京本土势力盘根错节的格局里,话语权始终受限。
而盘踞汉东二十年、已升至副果级的赵立春,正是他打破僵局的关键切口,若能将其清查,不仅能扫清障碍,更能为自己再进一步积攒资本。
至于沙瑞金岳父,想为女婿谋个前程而已,二人一拍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