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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烛影之变52（第2页）

数月后。金殿。大晟国最高权力中心——太极殿！

鎏金蟠龙柱高耸入殿顶藻井，投下冰冷威压的阴影。文昭帝皇甫臻身着明黄色九龙袍，高踞于蟠龙金漆的御座之上。虽为正朔天子，此刻那张清俊的面孔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苍白与……一丝深藏眼底的茫然无力。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左下手方。

那里，另置着一张同样威严华贵的紫檀描金凤椅。明太后萧临渊端坐其上。珠翠凤冠之下，那张经历了数十年风霜洗礼、依旧雍容华贵得令人不敢逼视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寒冰。她微阖着双目，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两片阴翳，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那串沉重冰冷的鸽血玉菩提佛珠。殿内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她所吸附，笼罩在她周身的气场沉凝如同万钧铁幕！

阶下。文武百官如分列的黑红两色潮水，屏息凝立于冰冷的金砖之上。大殿中央，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无形的暗流在无声涌动！

“臣——临渊王明怀霄！参奏——！”一声洪亮如同撞钟般的声音陡然刺破寂静！绯亲王袍的明怀霄越众而出！面容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悲愤！他手捧一方紫檀托盘，其上覆盖明黄锦缎！“查！兵部侍郎林如海——”声音在空旷殿宇中回荡！带着锥心泣血般的控诉：“——已于昨日……于刑部天字三号死牢之中触壁自尽！以死……明志！”话音未落！哗——！！！朝堂瞬间炸开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无数道惊骇、质疑、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那托盘！也投向此刻伫立于文臣序列最前端、那张如同铁塔般沉稳如山、此刻却骤然面色剧震、手指根根捏紧成拳的背影——中书令！莫元昭！

“临渊王！”文昭帝脸色愈苍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林侍郎……他……”

“陛下！太后！”明怀霄猛地掀开锦缎！刺目的红！如同毒蛇的信蕊骤然弹出！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托盘之上，并非林侍郎的尸身，唯有一件——被撕下大半内衬、已然凝固成黑紫色暗斑的白布囚衣！

无数双眼睛瞬间聚焦其上！那粗糙的白色囚衣内衬之上！以淋漓鲜血为墨！以手指骨为笔！书写着一篇字字泣血、句句含冤、字迹癫狂却又透着彻骨绝望的——血书！

字迹横七竖八！如同毒虫般狰狞扭曲！沾满了铁锈般的深褐与猩红！每一个字的笔画末端都如同垂死者的痉挛般剧烈颤抖！力透布背！“臣林文瑞！泣血叩阙！身陷囹圄！命悬一线！深知中书令莫元昭只手遮天！势欲杀臣灭口！唯今以区区残躯贱命……揭其滔天罪孽！万死！无憾！莫元昭！假中书令清名！实乃蠹国巨贪！其罪……”那血字仿佛带着诅咒的力量，瞬间刺痛了莫元昭如铁的神经！他的脸色瞬间沉凝如万载寒铁！浓眉紧蹙如待出鞘战刀！却依旧挺直着如山脊般的背脊！目光如电扫过那血字！“其一！户部贪墨赈灾巨款！一千二百万两雪花官银！皆由其幕后主使！心腹爪牙分派各处！其罪之深！倾尽三江之水难洗！其二！兵甲武备！以次充好！勾结军器监督造严罗！暗中倒卖军械予南疆蛮族！其资敌叛国之罪！证据确凿！臣藏于…其三！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诬陷忠良！凡不从其者！皆欲除之后快！臣……亦是其一！今以死……为其累累血证！！！苍天有眼！日月昭昭！陛下！太后！”那篇血书的最后几行，字迹狂乱到了极点！如同濒死者最后爆的癫狂！“臣……唯愿魂寄九霄！日夜泣鸣于天阙之外！但求陛下！太后！亲斩此獠！！臣！林文瑞……指天誓日！若有半字虚言！愿永坠阿鼻！万劫不复——！！！”

死寂！比坟墓更深沉的死寂！再次笼罩金殿！空气如同被抽干！无数朝臣目瞪口呆！脸色煞白！更有胆小者已双腿软！这……这是何等惊人的指控！何等疯狂的死谏！

“人证……物证…尽皆…齐！备！”明怀霄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响！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他猛地转身！目光如淬毒的钢针，直刺那依旧挺立如山、面色铁青却岿然不动的莫元昭！“铁证如山！万难狡辩！”他面向帝后！猛地撩袍下拜！身躯重重砸在冰冷金砖之上！那巨大的声响仿佛敲响了莫元昭的丧钟！“如此滔天巨蠹！国之大害！罄竹难书！”“臣！临渊王明怀霄！泣血叩阙！”“恳请陛下！太后！即刻将这蠹国巨贪——莫元昭！拿下！革职查办！落狱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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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怀霄那如同垂死孤狼般泣血的嘶吼！裹挟着对莫元昭刻骨入髓的恨意！如同浸染了九幽寒毒的投枪！狠狠刺穿了大殿死寂的穹顶！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重重砸在冰冷的蟠龙金砖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血腥的控诉！

“拿下——！！！”“查办——！！！”“落狱——！！！”

回声在数十丈高的穹顶之下疯狂撞击、盘旋！如同无数冤魂在同时咆哮！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潜藏于冰面之下的汹涌暗流！

“陛下！太后！此等巨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

“臣附议——！中书令掌枢要、握重权！此等通敌卖国、贪墨巨款、构陷忠良之重罪！当处以——极刑——！！”如同呼应！兵部尚书严罗！那身刺眼的朱红仙鹤一品朝服猛地一颤！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出洞！瞬间踏前一步！浑厚嘶哑的声音带着痛心疾的哭腔与雷霆万钧的煽动！他同样双膝重重砸落金砖！头磕地如捣蒜！那双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浑浊老眼中，此刻却翻滚着恶狼般的贪婪与嗜血的光芒！

“臣附议——！林侍郎以血明志！字字泣血！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中书令！难辞其咎——！！”“臣附议——！为彰国法！为慰忠魂！请陛下！太后！即刻——缉拿——！！”如同应和的狂潮！御史中丞周瓮！户部尚书……十数位深得明怀霄、严罗两派照拂的重臣！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整齐划一地迈步出列！噗通跪倒！高亢、狂热的附议嘶吼声汇成一片腥风血雨的惊涛！瞬间将大殿中央那个如山岳般挺立的墨色身影！彻底淹没在金浪滔天、口诛笔伐的万丈深渊之中！

“血书”！“巨贪”！“通敌”！“罄竹难书”！

无数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疯狂地从四面八方刺向莫元昭！要将这位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臣！彻底钉死在国贼耻辱柱上！将他连同整个将军府！一同拖入万劫不复！

死寂早已被撕得粉碎！金殿如同煮沸的鼎！骚动！震惊！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带着恐惧、猜忌、幸灾乐祸、乃至深藏的狂喜！交织成一张无形而致命的罗网！牢牢罩在了莫元昭头顶！

莫元昭始终屹立！如同一株扎根于千年玄冰之上的劲松！墨色绣金鸾云纹的常服在万千目光的逼视下依旧沉凝如山！那张经历过沙场血火与朝堂诡谲、棱角分明如斧凿石刻般的面容上，没有预期中的惶恐、惊骇或是苍白！唯有——一片沉郁如同火山爆前般压抑的……铁青！

额角！一根狰狞的青筋如同潜伏的毒龙骤然暴起！在紧致的皮肤下疯狂跳动、扭曲！紧抿的唇角如同利刃般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那弧度锋锐得仿佛能割裂金石！紧攥在身侧的双拳！宽大的袍袖被绷紧的肌肉撑满！骨节出不堪重负、如同被无数重压碾磨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怒火！一种足以焚尽九霄的暴怒！如同压抑在深井万载后猝然喷涌的地火岩浆！在他胸腹之中疯狂奔突冲撞！他死死盯着明怀霄手中那件沾满污血、散着刺鼻腥臊的死囚衣！盯着那上面每一个用垂死挣扎涂抹下的、恶毒肮脏的污蔑字眼！

构陷！赤裸裸的构陷！

林文瑞？！那个在他执掌户部清查账目、揪出大蛀虫后被他雷霆手段拿下、亲自下令投狱的蛀虫？！昨夜他明明已严令刑部主官盯紧！不得有丝毫差池！竟……被人于森严地牢中“自尽”留“血书”？！还是在他莫元昭“威逼”“杀灭”之下？！

荒谬！可笑！却……狠毒至斯！

他猛地抬！那双如同淬炼了千年寒铁精魄的鹰隼厉眸！不再压抑！不再内敛！在沉凝如山岳的定力轰然炸开一丝裂隙的瞬间！两道足以撕裂虚空、熔断金铁的恐怖寒芒！如同最暴烈的熔岩闪电！狠狠爆射而出！越过那伏地一片、叩请诛杀他的朝臣头顶——径直钉在了高踞凤座之上、依旧双目微阖、捻动血玉佛珠的——明太后那雍容不惊的面容之上——！

目光无声！却如同两柄最重的攻城重锤！裹挟着冲天的冤屈、被至亲之人背后捅刀的暴怒与无声的质问！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悲怆！太后！！这便是您想要的？！用你亲生侄儿作刀！将我莫家视作踏脚石！铺就您脚下权力之途？！以我莫元昭的头颅祭旗？！那控诉与悲鸣！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雷霆！震得整个金殿嗡嗡作响！

只此一瞥！无声！却重逾千钧！只此一望！道尽！所有背叛与杀戮！

太极殿死寂的空气仿佛被瞬间点燃！无数朝臣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炸开！毛骨悚然！莫元昭……竟敢？！敢以目光直视太后？！质问那高高在上的凤凰？！

将军府！疏影阁！

沉香袅袅，玉漏无声。

莫锦瑟指尖轻叩檀木桌面的“嗒……嗒……”声骤然而止！如同绷紧到极致后猝然断裂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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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执壶斟茶的素手瞬间停在半空！那盏已经盛至七分满、散着温润光泽的薄胎天青色建盏，因这毫无预兆的僵顿，滚烫的茶汤骤然倾覆！“啪——！”一声清脆却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寂静的暖阁！碧透的茶汤混着碎裂的瓷片！如同炸开的琉璃，飞溅在地毯与桌沿！蒸腾起灼人的白雾！

门口处！管家莫怀英衣衫不整！脸色惨白如同新雪覆地！他浑身剧烈颤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狼藉的茶水与碎瓷之间！额头触地，泣不成声！“大小姐——！不好了——！宫里！宫里来人——！”他声音嘶哑凄厉得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大……大公子……他……”巨大的悲痛与恐慌让他几乎无法言语！“……被……临渊王……参了一本……血书！当朝！当朝……”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流淌出血泪！“太后下旨——即刻落狱了——！！！！”

砰——！！！

莫锦瑟脑中如同炸开了亿万颗寒冰星辰！将眼前仅存的所有光感彻底粉碎！吞噬进无边无际的、纯粹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指尖那枚被反复摩挲得温润的、青雀点翠金簪！被她无意识、却带着足以捏碎金石的力量！“咔嚓”一声脆响！簪那只精巧的、象征着无尽权谋与羁绊的青雀……瞬间！被从中硬生生——拗断成两截！！！

冰冷的翡翠雀带着断裂的尖锐金丝，无声地滚落在满地的碎瓷与茶汤之间……如同…………那颗被瞬间撕裂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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