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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永徽之变68（第1页）

长杨宫。辰时的阳光穿透高阔的殿门，洒落一地金黄。殿内鼎沸的人声与鼓乐的余音混合，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脂粉、酒水与食物的复杂气息。

莫锦瑟站在殿宇中央，如同一株秀颀的翠竹。碧绿宫装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姿，在略显喧嚣的环境中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清泠。脸上那副由宋麟精心设计、用银丝串着细密珍珠打造的珠帘，遮住了眉眼以下的面容，只隐约透出精致的下颌线条和红润的唇色，平添几分神秘与朦胧美感。

她并未落座于尊位之后，而是静静伫立，审视着宫人最后一遍检查席案摆放。待确认万无一失，她微微颔。随着一个无声的手势，侍立两侧的宫女太监动作迅捷地打开了殿宇两侧厚重精雕的大门！

晨光彻底涌入！如同画轴展开！外族王子公主身着华服异彩、王公大臣朱紫蟒袍、皇室宗亲锦绣华服……宾客如同流淌的彩色星河，在礼仪官的引导下，鱼贯有序地进入大殿。脚步声、低语声、环佩叮当声交织，盛大而庄严。

突厥王子阿史那勒在几位心腹的簇拥下昂迈入。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带着草原特有的野性和侵略性，毫不掩饰地在人群中梭巡。当他捕捉到殿中那一抹沉静碧色时，锐利的眼神瞬间凝住！

珠帘轻晃，隐约玉容。是莫锦瑟！虽然嫁入平南王府，但她似乎并未被那所谓的“世子妃”名头拘泥成寻常内宅妇人。那份曾经的清冷仿佛被岁月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眉眼间依稀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从容流转的风华，如同蒙尘的珍珠被拂去尘埃，绽放出更加内敛夺目的光彩！尤其是此刻立于众目睽睽之下，指挥若定，那份气度……更是勾得人心痒难耐！

阿史那勒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燃烧起更浓烈更赤裸的占有欲！比起当年那个只能仰望的清冷月华，如今这个身份更高贵、更显风韵、仿佛悄然滋生出几许娇态的她，更让他心猿意马！他心中冷哼：宋麟小儿，何德何能？此等珍宝，终将属于更强大的草原雄鹰！

永绥王皇甫洵与太子皇甫俊一道，沉稳步入。皇甫洵一身玄金亲王常服，面容沉静如水，无喜无悲。他随着众人落座，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殿中那道身影。隔着珠帘，他似乎捕捉到了莫锦瑟眼角余光扫来时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不是对他，而是落向下方席位的方向——平南王世子宋麟的席位所在。

皇甫洵端起案上的白玉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他沉默地将酒液一饮而尽，辛辣之感灼烧喉咙，却似乎压不下心口那点微不可察的抽动。看着她走向宋麟，看着宋麟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喜悦，看着她在宋麟身边落座后侧时那隐约可见、带着娇甜的唇角弧度……袖中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太子皇甫俊落座在更前方，位置紧邻龙椅。他的目光也锁定了莫锦瑟，但与阿史那勒的觊觎、皇甫洵的隐忍不同，他眼中更多的是算计和一丝焦灼。阿史那勒逼得越来越紧，平南王府这条线至关重要！但莫锦瑟……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宋麟的心头肉，他该如何下手？宋麟此刻的目光像护食的凶兽！麻烦！

“陛下、皇后娘娘驾到——！”内侍高亢悠长的通传响彻大殿！所有声音瞬间沉寂！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殿后！

文昭帝身着明黄龙袍，身形依旧挺拔，但细看之下，面色带着几分病气过后的憔悴与疲惫。他身旁的池皇后，凤冠霞帔，妆容完美，一派雍容华贵。两人缓步从后殿行出，身后半步处，正是刚才还立于殿中的莫锦瑟，此刻她谦恭地垂跟随，姿态无可挑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中，文昭帝与池皇后携手踏上丹陛，坐入中央龙椅凤座。

“众卿平身！”文昭帝的声音略显中气不足，带着久病的沙哑。他目光扫过群臣和外族使团，在莫锦瑟身上微微停顿，带着赞赏：“诸位，今日盛会，始于太后亲设春猎旧例。虽经变迭，然朕心慰之。锦瑟劳心筹划，诸多辛苦。”他说着，温和地看向侧后方的莫锦瑟。

莫锦瑟立刻屈膝行礼：“陛下言重，此乃微臣分内之职。”声音清越沉稳。

池皇后也适时侧，雍容笑道：“世子妃辛苦，本宫感念。”语气是恰到好处的赞赏。

文昭帝微微点头，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好了，今日既是君臣同乐，亦是外邦友朋共襄盛举，不必拘束！”他举起内侍适时奉上的金樽：“诸卿，共饮此杯！”

众人齐齐举杯相贺，饮尽佳酿。

饮毕落座，宴会开始。丝竹管弦再起，舞姬袅娜入场。殿中一时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文昭帝的目光落向下离丹陛最近的席位。那里，一身漆黑莽龙王袍、身形如渊渟岳峙的永绥王皇甫洵身旁，坐着的正是如坐针毡、大气都不敢喘的临渊王明怀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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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明怀霄右侧，隔着过道端坐着的，正是镇国将军莫名！莫名老而弥坚，一身暗紫一品官服，腰背挺直如同松柏，端坐在案后，那刀锋般的目光时不时就看似无意地扫过明怀霄。每当莫名目光扫来时，明怀霄的身体便不可控地僵硬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这实质般刺人的视线，额头几乎要沁出冷汗！只能强撑着举起酒杯，对莫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多谢莫名将军上次手下留情……啊，不，是……贺喜莫名将军老来得子，福泽深厚，福泽深厚啊……”

莫名哼了一声，只当没听见，端起酒杯自顾自呷了一口，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那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明怀霄的心头。

文昭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疲惫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快意和轻松！多年来被明怀霄仗着姑母（明太后）威势压制的气闷，仿佛都随着莫名这个护女心切的老父亲一顿拳脚和此刻这无形的震慑消散了不少！有莫名这样一根定海神针般的老帅坐镇朝堂，压制着明怀霄这班魑魅魍魉，文昭帝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疼都缓解了几分。

平南王府的席位上，宋辰端坐，与相邻的同僚低声交谈。温淑华坐在他身侧，面色却不太好看。她的目光时不时就飘到对面不远处的镇国将军府席位。

那里，窦令仪一身海棠红诰命服，虽已年近四十，身怀六甲，月份已足五个月，小腹隆起明显。但她肤色白皙红润，姿态优雅从容，在丈夫莫名的陪伴下，并无半分局促，反而洋溢着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温柔光辉，偶尔与旁边相熟的诰命夫人微笑低语。

温淑华看着窦令仪显怀的肚子，眼神复杂——有毫不掩饰的嫉恨，有对自己失去子嗣依靠的失落，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难以察觉的羡慕。尤其是看到莫名在窦令仪侧身与人说话时，极其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腰后（虽然隔了点距离，是怕她被旁人碰撞），那份不动声色、却极其体贴的守护……

“哼……”一声极细微的、带着嫉妒的冷哼不受控制地从温淑华鼻腔里逸出。

宋辰敏锐地听到，侧头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如刀：“今日大宴，不可失仪！”

温淑华被丈夫的眼神刺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强压下心头的怨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去，心中却更恨。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带来的改变！若不是她，他们一家还在北境好好的！清砚也不会……

宴会过半。莫锦瑟安静地坐在宋麟身旁的席位上。案上佳肴琳琅满目，她面前的白玉碟子里却几乎是空的。

宋麟担忧地侧身靠近她，低声道：“锦瑟，早上宴席你就没怎么动筷。这些日子忙春猎筹备，看你都瘦了一圈。吃些东西垫垫？”他用公箸夹了一块她以前颇爱吃的、小巧精致的芙蓉糕放到她碟中。

莫锦瑟的目光落在那块晶莹软糯的糕点上，鼻间萦绕着殿内混杂的熏香、酒气以及食物的浓烈气息。若是往常，她也许会欣然接受。但此刻，一股没来由的腻烦感瞬间涌上喉头！胃里甚至微微抽搐了一下！她赶紧移开目光，强压下那股不适感，对着宋麟勉强一笑，轻轻摇头：“不……不用了。我不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抗拒。

刚巧拉着莫时雨凑过来要说话的宋蓁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哎呀呀！二哥这是把二嫂当水晶娃娃了吗？走哪儿喂哪儿？”她促狭地看着自家哥哥，又对莫锦瑟眨眨眼：“二嫂，二哥这是心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