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陆冷眼看着他,将那把染血的匕首随手甩在地上。
“我不恨你。”她漠声道,“我只是好心为我夫君报仇,你要杀沈长异,又不是要杀我,哪里轮得到我来恨?”
贺兰烬面色微顿,有些难以置信地笑了声,“你说什麽?”
“我这辈子什麽都没做。”李商陆裹紧身上裘衣,那是沈长异给她买来的衣服里唯一一件能穿的,虽然样式不好看,但很暖和。
她笑着又重复一遍,只是眼底毫无感情,“我没杀他,那药包已经被我埋在竹林里,要杀他的人一直是你,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何干?”
贺兰烬死死盯着她,“你以为这样说,就能继续堂而皇之抛掉那些过去,继续跟他生活在一起?我不信沈长异得知此事後不会与你心生芥蒂,也不信他永远不会报复你!”
李商陆充耳未闻般走进疏桐阁,声音平静,“你大可以告诉给他听听,顺便帮我问问,他打算怎麽报复我。”
她不会走回头路的,哪怕前面一片漆黑也会走下去。从今天起,那个害死沈长异的人是贺兰烬,不再是她。
她已经为沈长异报仇雪恨了,他们两不相欠。
“李商陆!”
贺兰烬踉跄着起身,想要朝她走去。
“对了,那把刀的确涂着毒。”
“走好。”
他动作骤然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商陆不紧不慢地将房门合上,眼前渐渐模糊。
贺兰烬冷戾盯着那扇门,嗤笑了声,像是自嘲。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捏碎,身旁很快腾起魔雾来。
“尊主,沈长异正在赶回明昼宗。”
贺兰烬阴沉看着疏桐阁亮着烛火的小窗,淡声道,“换具身体,这具拿去烧掉,不要留痕迹。”
“是。”
*
门缓缓阖紧,李商陆靠在门边,呼吸又开始急促。
她深吸一口气,掌心按在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她这才想起自己炼制的去嗔净念丹,颤抖的手打开药盒,李商陆搁入口中,嚼碎咽下。
微微的苦。
半炷香时间已经过去,毒药发作,贺兰烬必死无疑。现在世上知道那件事的人,只剩下沈长异。
说不定他根本没介意,早就将此事忘掉了。可沈长异从小记性就好,看过的书一遍就能背出来。
不过就算记得又怎样,这麽长时间,他根本没有提起过这事。可万一他心中的确有芥蒂呢?
李商陆脑海一片混乱,不断地自我反驳,忽然听到婴儿啼哭,她短暂回过神来,起身走到榻边,将小柿子抱在怀里轻声地哄。
刹那间,她动作顿住。
——指尖,沾着血。
李商陆努力令自己镇定下来,把哄好睡着的小柿子搁回软榻,走到水盆边一遍遍地洗手。
不知洗了第几次,手指已经脱水发皱,她却仍觉得上面沾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冷沉着脸,继续洗。
忽然间,房门开了,冷风裹挟着雪花飘进来。
李商陆瞳孔疾缩,下意识擡头看去,对上一双满是忧虑的眼。
“商陆,你怎麽了?”
他匆匆关紧门走进来,掌心覆在她的心口,“吃过药麽?去嗔净念丹还剩几颗?”
李商陆默然看着他。
“怎麽不说话?”
沈长异一刻未敢停歇赶了回来,发顶满是雪花,身上道服也被雪浸湿。
商陆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心尖就像着了火般,那魔将究竟是谁的属下,杀了多少人,有没有去过芳草城,他什麽顾不上审问,一剑杀掉,甚至把受伤的谢渡随手丢给了城中百姓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