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惜承认她对朝夕有过片刻心软,也清楚,面对这样自幼在阴暗的环境下长大的人,不能付出太多感情。
因此她总是理智的与他勾心斗角,理智到她自己都害怕。
有时候沈元惜也质问过自己,至于如此吗?一个孩子而已。
但朝夕一次有一次的试探都像是在坚定的告诉她,至于。
自从那两起命案之后,沈元惜对朝夕的防备一直很重,朝夕也不出她所料,面对她事每一句话甚至每个表情动作,都带着刻意的迎合,演技不可谓不精湛。
若非沈元惜防他,说不准还真被他骗过了。
说不定,朝夕口中冷漠的父亲、阴狠的兄弟、早逝的生母,都编出来博她同情的。
可沈元惜还是忍不住心软。
原因无他,概因沈元惜成长在一个健康的家庭中,小时家中虽不富裕,父母却从不吝啬爱意,她与弟妹也是手足情深。
父母给她的爱不是被时间冲淡的,而是在十八岁那年因为意外戛然而止的,那时已经成年的沈元惜尚有余力走出悲痛,可一双弟妹年纪尚小,骤然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性子难免会有些别扭。
朝夕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像她的弟弟妹妹。
即便是演的,也的的确确演到沈元惜心坎了,她很难不心软。可若他说的都是真的,沈元惜甚至不敢想,他经历过什么,才会造就现在这个性子。
相处下来这些时日,沈元惜对朝夕总是狠不下心。
钥匙钻进锁孔轻轻一旋,铜锁顿时落了下来。
沈元惜推开铺子门,里面的陈设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自何家来闹事伤过人之后,沈元惜便书信回去勒令任何人不准再去守铺子,万事以人为重。因此店铺内没人整理,依旧是一片狼藉的样子,何家那日砸成了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损失早已报了官府,沈元惜在这镇着,量也没有人敢再来闹事,故而她叫人来收拾了一番,准备重新开张。
铺子的事沈元惜全权交给了赵晴婉,自己则带着元宵径直去请了东洲那几户鱼塘主到酒楼一叙,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买池子。
不是租赁,是买,且开的价格极高。
当下就有人禁不住诱惑,直接吩咐人回家取了地契,当场签字画了押。沈元惜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就地结清钱款,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太子殿下鼎立支持,沈元惜手中资金充裕,一口气买下三十多亩鱼塘,都是之前看过的。
原本一木匣子的银票也变成了厚厚一叠地契,整整齐齐的装在原来的木盒子里。
匣子是由元宵一路捧回去的,下了马车也不愿放下,抱得死紧。
沈元惜打趣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要不要搂着?”
“姑娘!”元宵推她,“这里面可都是地契,那么多银子买的呢!”
“好好好,这些地契以后就放你房里了,若是丢了,我可就唯你是问了?”沈元惜笑她没出息,看也不看一眼那装了三十多张地契的盒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就回房补眠了。
这几日她睡得很不好,眼下乌青已经重到脂粉都盖不住了,顶着这副尊容出门办事,实在是不合适。
沈元惜本以为能一觉睡上五六个时辰,但夜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她。
“姑娘快醒醒!”
是赵晴婉。
沈元惜顿时没了睡意,匆匆披了件大氅便起身开门。
“怎么了?”她问。
赵晴婉一向稳重,能让她深夜叩门打扰自己休息,一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初秋的夜已经很凉了,沈元惜披了薄绒氅衣,依旧被凉风刺得一哆嗦。
但此刻她顾不了这么多,忙将赵晴婉拉进卧房问道:“出事了?是水塘那边还是珠宝铺子?”
“是铺子,王掌柜一个人在那边守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抹了脖子扔在路上,被更夫发现时,已经没了。”赵晴婉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是哭过的。
毕竟共事了这么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沈元惜心里也不舒服。
“可有报官?”
“衙门卯时才有人,姑娘要不要派人先去敛了尸体?”赵晴婉小声闻讯,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复,她不接:“姑娘若害怕,大可不必亲自前去,吩咐别人去就是了。”
“暂时不要收尸,挑几个胆子大的守好现场,万一凶手折回来毁尸灭迹,也好有个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