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弄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只说了你是替我办事去了。”
“那施珈哪儿?”江长逸追问道。
归弄挑眉看他:“这就你自己去问他了,我怎麽知道他怎麽和施玘说的。”
江长逸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什麽,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兴奋地跑进院子。
两个精致的檀木箱子静静地摆在院中,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第一个箱子,顿时眼前一亮——里面整齐陈列着各式做工精美的机关暗器,从袖箭到连环弩,无一不是凉州铸造的精品。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柄折叠弩,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迫不及待地打开第二个箱子,期待的眼神却在看清里面物品的瞬间凝固了。江长逸瞪大双眼,几乎要怀疑自己産生了幻觉。
他颤抖着手取出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社交与礼仪知识》。他不信邪地又往下翻,结果掏出了一本又一本:《饭局的艺术》《人生三修》《礼忌》……整整一箱都是关于礼仪修养的书籍。
江长逸:“……”他仿佛又回到了被施玘压着读书的那些日子,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一旁的归弄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在江长逸听来格外刺耳。
江长逸满脸幽怨地瞪着他,“很好笑吗?”
“原来施大公子让我督促你读的书就是这些啊。”他擡眼看向江长逸,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这句话让江长逸愣住了,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麽?施大哥让你督促我读书?”
归弄随手拿起最上面那本《态度决定人生》,慢条斯理地翻了两页,然後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从这本开始吧。我觉得,”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江公子确实很需要端正一下态度。”
果然,这人还在记恨自己没有亲自把东西交给他的事。江长逸不服气地反驳:“你就说东西拿到手了没有?”
“嗯,拿到了。”归弄答得云淡风轻。
“那不就得了!反正结果是对的,过程重要吗?”
归弄挑眉:“说得在理。”
“那你不能这麽小心眼吧?”江长逸忍不住抱怨。
归弄故作惊讶:“我怎麽小心眼了?”
“你就是故意的!”江长逸气得跳脚,“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怎麽会呢,”归弄慢悠悠地翻开书页,“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执行施大公子的嘱托。”
江长逸一把捂住耳朵,开始耍赖:“不读不读!打死都不读!谁爱读谁读去!”
“也行,”归弄云淡风轻地合上书,“那我只好现在就去给施大公子修书一封,详细说明某人是如何拒绝读书丶辜负他一片苦心的……”
江长逸顿时垮下脸来,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咬咬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行,我读。”
归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早这麽乖不就好了?”
江长逸盘腿坐在垫子上,手里捧着那本《态度决定人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含糊得像是含了热茄子。
“态度是成功的基石……”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这基石怕不是专门用来砸人脚的吧……”
归弄正悠闲地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品着,眼神却锁在他身上,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小动作。
“念出声。”归弄眼皮都没擡,轻飘飘地丢过来三个字。
江长逸一噎,只好不情不愿地提高音量:“……积极的态度能带来积极的人生……消极的态度则……则……”
“读个书都这麽结巴?”
江长逸:“……”他恨恨地磨了磨後槽牙,认命地继续往下啃。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浓。江长逸最初的不忿和挣扎,逐渐被汹涌而来的困意所取代。书本上的字开始像蚂蚁一样爬来爬去,重影叠叠。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好几次差点直接栽到书页上。
“……与人交往……贵在真诚……忌……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含糊的咕哝。那本《态度决定人生》从他逐渐松开的手中滑落,软软地搭在他的腿上。他的身体歪向一边,靠在旁边的矮几上,彻底不动了。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显然是跟周公约会去了。
归弄轻轻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少年安静的睡颜上。灯火摇曳间,他忽然注意到江长逸衣襟上的几道裂痕——暗色衣衫上,破损处隐约可见底下淡淡的血痕。是日间擅闯地牢时受的伤。
他站起身,动作轻柔地走到江长逸身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後背,微微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江长逸在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移动,不安地动了动,脑袋无意识地靠在了归弄的肩窝处,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归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稳步走向内间。将人轻放在床榻上,他仔细解开沾染尘灰的外袍。里衣之下,几处细小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
将里衣脱下後,归弄取来药膏,动作格外轻柔,指尖蘸着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处。昏睡中的江长逸轻轻抽了口气,却没有醒来,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後直起了身。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片刻江长逸恬静的睡颜。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为这一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最终,他转身,吹熄了桌上的烛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