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盘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精致的糕点滚落一地。
江长逸看也没看,径直擡脚,踩上了那些散落的糕点。
归弄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觉得自己也仿佛被江长逸这一脚狠狠踩中,碎裂成了齑粉。
他宁愿江长逸打他骂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也好过这样彻底的无视,这样将他视如敝履,弃如尘埃。
“江长逸。”归弄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即将踏入内室的江长逸的手腕。
江长逸被拉住,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归弄的手指冰凉,他上前一步,从身後缓缓抱住了江长逸,将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下头,从江长逸的耳廓开始,一点点吻上去,沿着鬓角,到眼角,最後覆上那紧抿的唇。
属于江长逸的气息和温热的体温传来,归弄闭上眼,有一瞬间的沉溺。
然而,当他睁开眼,对上的,是江长逸不知何时侧过头来,正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对他笑过,担忧过,心疼过,甚至愤怒过的漂亮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冰冷。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恨意,只是一片死寂和漠然。
归弄猛地松开了手,全身凉得彻底。
他再次抓住江长逸的手,“江长逸,别这样看着我。”
他想起从前,这双眼睛曾对他挑衅,对他带笑,对他担忧,对他心疼……可现在,只剩下冷了。
江长逸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没有一丝回应。他轻轻开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用契约绑住我,把我困在这里。”
“我不想要你这样,江长逸,为什麽你能对其他人笑对其他人说话,为什麽却不能对我说说话。”
“为什麽?”江长逸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他终于擡起眼,那冰冷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却是浓烈的讥讽,“归弄,你告诉我,凭什麽我要对一个用尽手段,强行把我禁锢在这里的人,和颜悦色?凭什麽?!”
“你是在怪我?怪我用契约绑住你?”归弄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可你呢?江长逸!你难道不是也从头到尾都在瞒着我吗?!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不知道你以後会去哪里!我怕!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我有什麽错?!”
这个指控让江长逸怔了怔。是,他的身份和任务是没有告诉过归弄,他无法辩驳。但他对归弄的感情从不是为了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声道:“是啊,你没有错。那你现在要我怎样?我这不是一直按照你想的去做吗?明明是你自己选择了最极端,最不堪的方式,把事情推到了这一步,现在又有什麽资格问我怪我?”
“可你从没有对我说过这些啊!”归弄几乎是吼了出来,眼底泛着赤红,“你从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我不知道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麽!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我感受不到!我只能用我的方法留住你!你总说我瞒着你,那你呢?你也从未想我坦诚过!我只是害怕你会突然消失,到时,我又能去哪里找你呢?”
江长逸看着他眼中真切的痛苦和恐慌,愣了片刻,随即,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居然会怕?”他像是发现了什麽极其可笑的事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归弄左胸心口的位置,那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跳动。
“归弄,你这里,没有心脏的跳动。一个没有心的人,居然也会觉得害怕和难过吗?”
不等归弄回答,他又想起了归弄对他说过的喜欢,笑容越发讥诮:“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真的知道什麽是喜欢吗?知道什麽是爱吗?归弄,你没有心,你又怎麽能确定,你对我的所谓‘心动’,是真的情之所至,还是仅仅是那该死的‘命定’效果呢?”
“江长逸,我没有心,可我也有感情啊,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有过半分是假的!”归弄抓住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因为我没心,所以命定的效果在我身上微乎其微。我确定,我确定我是喜欢你,没有一句假话!”说完後,归弄缓了片刻,“我不信,江长逸,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喜欢。”
江长逸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深情,沉默了。
然後,他坦然承认了:“是。”
这一个字,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永夜中终于窥见了一线天光,归弄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
但江长逸接下来的话,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句都更冰冷,更绝情,彻底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是对你有过感觉。那又怎麽样呢?”
他微微偏头,像是在审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语气轻描淡写,“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像走在路上被花香偶然吸引,驻足片刻,然後呢?我依旧会离开,依旧会继续走我的路。它困不住我,归弄。”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被钉在原地的归弄,一字一句:
“我可以为这一点心动驻足,同样也可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我可以记得,同样也可以选择忘记。你于我,而非必然,更非唯一。”
“如果我说,我不信你所谓的确定。”
“我不喜欢你。”
“我讨厌你。”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