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年崩溃地向下抓,却抓了空,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坠向下方的滔滔江水,被翻滚的浪潮一点点吞噬,直至完全消失。
江屿年维持着向前伸手的姿势,愣愣地盯着江面,满眼不可置信。几秒後他撑在断裂的石板边缘,朝着下方声嘶力竭地哭喊江砚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连绵的雨声。随後猛地想起求救,颤抖着手去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在刚才的混乱中泡发失灵,一时间巨大的绝望将他淹没。
“救命啊!有没有人?有人掉下去了!救命……”他跌坐在地,双手撑着湿冷的地面,朝着空无一人的江岸崩溃大哭,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他的视线,“阿砚……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死……我原谅你,什麽都答应你……只要你活着……”
*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江屿年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搜救队在江面上日夜不停地打捞,章皓的尸体和那辆车的残骸很快被找到,当即确认死亡。据打捞人员说,章皓的一只手臂在撞车前就已经断了,可见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的,就没想着放过他们。
又过了两天,在下游找到一具被浸泡得面目全非,身形与江砚相似的男性尸体。由于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加上江砚本身来历不明,警方在做了初步检测後,倾向于认定这就是失踪的江砚,准备就此结案。
“不可能,不可能是江砚!”江屿年听到消息,情绪激动地几乎要冲进停尸房,被路远白和赶来的郝梦死死拉住。他眼睛红肿,声音嘶哑,一遍遍地重复,“不是他……我能感觉到……不是他……”
他不信,死活不信,谁劝都没用。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的直觉。
他开始不吃不喝,固执地守在江边,沿着河岸来回寻找,一找就是一整天,直到深夜才被强行带回去。学业早已被抛到脑後,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似游荡的孤魂。
警方派人来劝他,“我们理解你失去至亲的心情,但情况不容乐观,还是要接受现实,从那麽高的地方掉进去,生存几率微乎其微,天还这麽冷,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们这边会持续关注,但请你振作起来,不要再干扰警方正常的搜救工作。”
甚至在江边拉起了警戒线,防止有人靠近引发危险。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打捞进度越发缓慢,周围的人都开始用怜悯又无奈的眼光看他,像看一个不肯面对现实的可怜虫。
在警方正式出具那份推断尸体为“江砚”的初步报告时,江屿年最後的心理防线几乎被击溃。他拒绝签字,拒绝承认,拒绝接受一切江砚已经死亡的推测。
为了证明那不是江砚,他固执地从警局跑回家,拿江砚贴身的衣物来做DNA比对。抱着这最後一丝渺茫的希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直奔江砚曾经住过的卧室,胡乱翻找着。江砚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他穿久的衣物,找到衣柜时,柜门似乎卡住了,他用力拉了几下没拉开,他红着眼,几乎是泄愤般,用凳脚狠狠砸向那薄薄的木板。
“哐当”一声柜门应声而开。
他伸手进去摸索,从厚厚的一团团,触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是一个旧鞋盒,被藏在最隐蔽的角落。
鬼使神差地,他将那个落满灰尘的鞋盒拿了出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里面放着他要找的东西,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掀开了盒盖。
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的瞬间,江屿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盒子里没有鞋,也没有江砚的贴身衣物,甚至与他毫无干系。
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他都无比熟悉,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带着某种扭曲的秩序感,全是他用过的东西。
被他擦过手的湿纸巾丶他用过的早已不见的胸贴丶甚至还有那条被弄脏後让江砚扔掉的内裤……各种极其私密的个人物品,都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被珍重地收藏在这里。
江屿年的目光不经意瞥到盒子底下,一张发黄的纸条。那是他捡到江砚那天,路过彩票站,随手买的一张彩票。中了一千块,兑完奖後,他明明记得随手塞进了抽屉……
这张彩票,存在于他们相遇的起点。
而盒子里的其他东西,摆放的顺序,一点一点贯穿了他们从相遇,到在一起,再到最後分开的整个过程。
江屿年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从一开始……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天起,江砚就对他抱着这种不正常的想法!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後背,冻得他全身发冷,抵在墙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脑中突然闪过江砚坠江前,最後说的那句话。
“哥……对不起……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但现在好像也不重要了……”
当时他处于极度的恐慌中,无暇细想。此刻看着手里这盒装满了他痕迹的私有物,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涌上来。
或许,江砚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或许……他根本没有失忆!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江屿年闭了闭干涩的眼,心中无限悲凉。
到头来,那个自以为掌控全局的骗子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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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歉宝宝们,又来晚了[可怜]
(这章开始某人大号也掉马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