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细长的光线从门缝底下漏出来,刚好落在他鞋尖。里面没一点声音。
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江屿年擡起手,停在门板几寸的空气里,想问他吃没吃,没吃的话要不要跟自己一块。但手指却缩了缩,指甲一点点掐进掌心,留下小小的月牙,又慢慢松开。
平时他回得晚让江砚先吃,别等自己,给他热热菜就好,这次大概也一样。问了也白问,说不定不想理他。
不过是闹闹别扭,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江屿年自我安慰地想,收回了手,脚尖从门缝的光线里移开了。
门後,江砚背靠着门板,屏息听着外面细微的动静。脚步声停了,又靠近,驻足良久,久到数清对方的呼吸。他转过身,盯着底下的鞋尖,仅仅一秒,就消失不见,把他眼里一丝小小的亮光一并带走。
敲门声始终没有落下。
江砚垂下眼睫,走到床边坐下,手里捏着柔软的薄片,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黑。他定定地看了会,手心猛地收紧,指甲泛白,似要捏碎一般。几秒後,力道松懈,他摊开手,那团收合的皱褶一点点延展开来。
是那晚江屿年随手塞进床头柜里的胸贴。
夜风掀起窗帘,轻轻晃动。衣柜深处,一个旧鞋盒静静躺着。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堆同样被用过的“破烂”,散发着难言的味道。
江砚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脑海中模拟他哥擡手又放下的画面,手指无意识摩挲软片,而後他把抚平的胸贴放进去,动作很轻,然後盖上盖子,把盒子紧紧按在自己心口。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沉又重。
“哥……”
*
天气渐渐转凉,江屿年的学业也开始紧张起来。空闲的时间都在准备考证,图书馆成了他第二个家。而江砚也不知道在忙什麽,这些天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次数少得可怜。偶尔在客厅撞见,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说不了几句。
谁都没有提之前的事,那点不愉快仿佛被时间悄悄抹掉,变得不痛不痒。
但只是假象,江砚变得话很少,不再黏他,说话都透着客气和生疏。江屿年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习惯,又不知道怎麽办。
图书馆走廊尽头的窗台,是块背书的区域。江屿年靠着墙,指尖在纸张上轻轻划过。坐在旁边的郝梦背得口干舌燥,晃了晃保温杯,发现空了。
“渴死了,我去接个水。”
她顺带拿起江屿年的杯子,发现里面还是满满当当的。
“你是想累死自己啊,背这麽久一口水不喝?”
江屿年对待学习十分专注,可以连续背一个小时不停歇。他没擡头,显然还沉浸在书里。
郝梦摇头叹气,拿着杯子走了。她没看见,柱子後面,章皓脸色阴沉地看着这边,手指捏得咯咯响。
上周他在郝梦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现在看到她对江屿年这麽上心,心里醋意翻江倒海。
人前脚刚走,章皓後脚就闪现,黑色的影子打在写满笔记的课本。
“这麽卷,要考研啊?”他故意用肩膀撞江屿年的胳膊,江屿年没设防,书险些掉在地上。
“奔着明年的奖学金去的吧?”
背得好好的忽然被打断,江屿年也没有生气,马马虎虎地听着,手指翻到下一页,“不可以吗?”
“你还真是功利,那些教授真是看走了眼。”章皓抱着胳膊,戏谑地说:“到时候国家线上涨指定有你一份功劳,你就高兴吧。”
对方身上过浓的男士香水,闻得江屿年有些头晕。他合上书,往後挪了小半步,“你不想出力,可以不用卷。”
他白天要上课,课馀带家教,还要抽空看书,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有的没的。
“你!”章皓声音拔高,被他这软绵绵的态度噎得火大。几个路过的学生看过来,他脸一热,又跨步上前,把江屿年堵在窗台角落,压低嗓子,“装什麽装?还不是穷鬼一个,真以为郝梦看得上你?”
怎麽又扯到郝梦了?
江屿年微微蹙眉,觉得他脑子有点毛病。
见他沉默,章皓以为戳中痛处,得意地扬起嘴角,“她也就看你可怜,搭理你两句,识相点就离她远点!”
“哦,”江屿年抱着书,想从旁边绕过去,“那我走了。”
书包带却被章皓一把拽住,扯得他一个趔趄,““走什麽?心虚了?其实心里自卑得要死吧?”
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真他的恶心。
他就是恨江屿年这副样子,窝窝囊囊的,又软又闷,偏偏谁都向着他!拍会长马屁不说,凭什麽郝梦也对他那麽好?
自己追郝梦两个月了,愣是不给他一个好脸。章皓纳闷了,他到底哪点比这个小白脸差?
一定是这小白脸在她面前抹黑他,否则就凭系主任是他姑妈,她凭什麽看不上他?
江屿年真没空陪他闹了,伸手去拽自己的书包带……
“放开他!”
不远处,郝梦的声音插。进来。她抱着保温杯快步走上前,看见章皓,面色不虞:“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