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遍在男孩耳边道歉丶忏悔,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在做最後的告别。
“没关系的妈妈,我们逃走!不要他!我们躲得远远的,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从母亲怀里甩了出去。
“啊……”
天旋地转间,男孩的身体被推了下去,甩在湿滑的露台。他顾不得疼痛,惊恐地擡起头……
只见那个瘦如枯槁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翻过护栏,纵身一跃!
“妈妈!不要……”
男孩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扑到高高的护栏,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肉。体在狂风暴雨中急速下坠,一点一点,被深渊彻底吞噬。
那一刻,震耳欲聋的雷声丶冰冷的雨水丶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母亲最後绝望的眼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进他幼小的灵魂,成了他此生挥之不去的心魔。
“幸好……”祁南山那带着庆幸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还有点良知,让你活了下来。”
“良知?”江砚猛地擡起头,眼神如同利刃,直直扫射过去,压抑到极致,“她没病,病的是你们!”
祁南山被他眼中的恨意震慑,忽然沉默下来。面对这个浑身是刺的混小子,感到无力。
江砚无意跟他叙旧,既然没有正事要谈,便不必多留。转身之际,身後传来一道沉重的嗓音。
“等等。”
*
江砚又是一夜未归。
这是第几次了?
摸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江屿年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麽。他问过江砚,给出的理由一成不变,酒店夜里需要人手,轮班,忙。可这忙得也太奇怪了,哪有不排班临时调过去的,还得半夜趁他睡着偷溜出去?
神出鬼没。
不对劲。
放学时,天色骤变下起了暴雨。乌云沉沉压下,狂风卷起落叶,豆大的雨点砸落,连成白茫茫雨幕,伴着几道雷鸣。
江屿年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心里有些着急。他没带伞。或许江砚带了,他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打给了他。
“嘟……嘟……嘟……”
听筒里是漫长的忙音,一遍,两遍……无人接听。江屿年正准备给他发微信,不远处突然驶来一道绚丽的车影,冲破雨幕稳稳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周述那张熟悉的俊脸。
“上车。”
江屿年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在对方催促目光下,冒雨拉开副驾的门。然而,头顶突然打下一道锋利的视线,迫使他的手一顿,讪讪关上车门,绕到後面。
刚坐进去,一包纸巾从前座丢到他腿上。江屿年小声道谢,抽出纸巾,小心擦拭头发和衣服上的雨水。车子啓动,驶出校门,方向却不是回家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啊?”江屿年看着窗外陌生街景,忍不住问。
周述目视前方,“他让我来接你。”
这个“他”不言而喻,江屿年心里升起一丝疑惑。以前周述派专车接送江砚,就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现在周述居然亲自开车来接他。要知道,周述可是周行集团的继承人,平日里多少人捧着哄着,哪轮得到别人坐他的车?更别说把人当司机。
这待遇,普通人简直不敢想。
江屿年胡思乱想了一通,心里升起一股异样,隐约感到一种未知的不安。
这太不寻常了。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江屿年像个受惊的鹌鹑,也不敢乱碰,规规矩矩窝在後座。车子在暴雨中行驶,雨刮器疯狂摇摆。他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变形的世界,心也跟着鼓噪。放在膝盖的双手来回搅。
当车子驶入霓虹闪烁丶因暴雨显得冷清的繁英街,江屿年干巴巴地开口,“你……你不会对江砚……那什麽吧?”
所以爱屋及乌?
周述透过後视镜扫他一眼,满脸无语和嫌弃,没理。
车子在天上人间门口停下,周述熄火,将钥匙抛给泊车小弟,示意江屿年跟上。两人走进略显空旷的大堂,穿过熟悉的走廊,碰见了河清。
河清看到江屿年,有些意外:“来找江砚?”
江屿年点头:“嗯,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