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哪哪儿都不好,独独晚霞是旁处见不到的恢宏壮阔。
两张稚嫩的脸庞染上灿烂橘黄,相视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小乐攒劲跳下高梯,收拾着散落的工具,“晚上发包子,每个人定好的量不怕抢,你去帮我的也拿来,我把地上落的灰卷收拾了。”
临走时小乐指了指空桶,像是在叮嘱小孩子一般事无巨细道,“你把桶拿到井边,回来顺路打半桶水,别打多啊,不然你拎不动,咱们把这块地给拖一下就结束。”
阿丑听的认真,拎着木桶开心的一蹦一蹦离开了,欢快的像只小兔子。
能吃饭,能休息,阿丑就开心。
打扫的工具挨排放在了门後,掉落在地上的灰卷也被仔仔细细地捡了起来,左等右等的小乐蹲在墙根捂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哀叹着阿丑怎麽还没回来。
小乐耳朵一动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和粗喘,抱怨的话还没能从嘴里说出来就先被阿丑的狼狈模样惊的叫了声。
阿丑顶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咬着後槽牙吃力地拎着半桶晃荡的水,被浸湿的厚实棉裤滴答滴答往下滴着的水打湿了鞋面。
小乐瞬间炸毛了,也不管阿丑从怀中掏出的肉包子,夺过木桶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气呼呼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打他祖宗十八代!”
阿丑瞪圆了眼睛连忙摇头,连比带画的跟小乐解释着前因後果,怕他没看出来还将摔跤的动作一比一复刻了一下。
小乐皱着眉头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上台阶时你滑了一跤,水才把裤子打湿的。”
阿丑连连点头。
一摸裤子表面结了一层冰渣子,连问都不用问了,小乐坂着脸教训道:“摔倒了就回来,你还返回去打水干什麽,不知道陵州的冬天滴水成冰嘛!我看你这双腿是不想要了!”
被凶了阿丑也不恼的憨憨一笑,踩了踩呱唧呱唧作响的鞋子,没心没肺又格外真诚的模样让小乐生不起气来。
心软了下来,嘴上还凶巴巴的道,“你就站在里头不许出去,水渍待会擦干净就是,我回去给你拿干的裤子和鞋。”
临走前小乐拿着自己的包子恶狠狠的咬了口,像是在发泄无法对阿丑生的气,再三叮嘱他乖乖的别动後小跑着离开了。
望着小乐消失的背影,阿丑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庆幸滑倒的时候打了个滚,没让放在怀里的肉包子被压扁。
两个包子吃完,阿丑东张西望的等了一会,低头盯着脚尖看了片刻,小小挪动了一下。
像是做坏事没被发现的小孩偷偷抿唇笑了,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左右看看门前无人经过,半挪半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低头吭哧吭哧拧着裤腿的水,没几下骨节匀称的手指被冻的又红又肿。
阿丑并不在意手疼不疼,会不会落下冻疮。
他就两套棉衣换着穿,听小乐说陵州的冬天漫长难熬,得保护好过冬的衣裳。
夕阳被遮住,眼前出现了一双滚着金边的长筒棉靴。
阿丑擡头看去,对上了那双梦中见过无数回的深邃眼睛,近距离看更加摄人心魄,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江雁回垂下的眼眸冷冰冰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她手里拿着本书,阿丑记得书皮是那夜江雁回翻看的那本。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一瞬间涌入脑海,阿丑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鼻尖便嗅到了一抹幽香,是江雁回的衣摆擦过他肩膀带起的香气。
阿丑连忙起身规矩地站着,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
江雁回似乎很熟悉书库,轻而易举找到了书本摆放的位置,又很快挑出了要看的书。
阿丑慌乱的收回视线,默默垂着脑袋盯着脚尖,不清楚是冷的还是情绪的波动,他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
江雁回停在原地并没着急走,目光划过阿丑泛红的双颊落在了冻发紫的手指上,狼狈的模样没半分美感。
问道,“被欺负了?”
阿丑迟缓地摇头。
“见到本王不下跪行礼,还无礼的一直盯着本王看?”江雁回双手背在身後,冷酷的脸上勾起玩味的笑,“阿丑,你是想让本王把你的眼睛剜出来吗?”
阿丑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冻僵硬的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江雁回蹙起了眉头,似乎并不满意他是这种反应,顿时失了兴致。
面对诚惶诚恐的人,江雁回几次想擡步离开,却始终无法忽略他单薄颤抖的身体以及苍白虚弱的嘴唇。
轻啧了声,脱下大氅扔的阿丑劈头盖脸,待到阿丑懵懵地拽下大氅,早已不见江雁回的身影。
厚实的毛绒大氅还留有江雁回的体温,阿丑缩了进去,吸了吸冻红的鼻子。
他想小乐说的没错,很暖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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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江雁回:我不需要真情
下午的江雁回:被欺负了?(霸气扔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