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力士自己也正好能借此机会,将那长久与自己不对付的内务府造办处总管洪公公打压一回。那洪公公手里把着画院丶珐琅作丶玉作等皇家工坊,油水丰足,权柄也重,岳力士这回便有心想掰一掰那洪公公的手腕子。
况且那徐晚庭徐公子,暗戳戳因了太子的缘故,如今在宫中,小范围地也有些知名度。若是由这徐晚庭来打画院的脸,有太子撑着,估计画院也抹不平这被打红的脸面来。
岳力士甚而有意无意地将徐晚庭下笔的那幅画儿,在皇帝跟前露了个风儿,被皇帝瞄到一眼,说了句“此画倒是新派有趣”,于是牢牢记住了“新派有趣”几个字,像是拿到了一柄隐形的尚方宝剑。
再是见那云罗姑娘是个敢想敢干的,又是外藩女子,稍许有些行差踏错之处,也不至于被人逮着不放。
盘算来盘算去,直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便直接将徐晚庭的所在告诉了云罗,至于云罗愿意如何去拉了那徐公子画像,又将如何令画院停摆,就不是旁人能管的喽。
却说这边厢,徐菀音乍见昨日那大方爽直的云罗姑娘,心中也是欢喜。她自己本就是个好武跳脱的小女郎,再遇见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姑娘,立时便觉着无比投缘。
又因云罗说道,要请徐公子替衆秀女画像,此番任务竟似可以抵了些自己身上压得甚重的伴读之责,更是令她高兴不已。
再一个,听云罗说起此番要去的乃是外藩秀女们所居驿馆,根本就不用去那令人犯怵的画院。
把个小女郎喜的,立时回栖羽阁将笔墨纸砚打包,带上若兮,随云罗便走。书房桌案上,只留了那本刚翻开还未背下一段的《名臣奏议》。
云罗将徐菀音领至驿馆,正是她先前暂住过的云阙栈。
云阙栈的胡老板当然还记得这位美貌无匹的徐公子。
当初徐菀音主仆入馆之时,甚是轰动,好些生员公子都曾上门叨扰。
甚而还有宫里来的小公公给她送赏赐来。胡老板犹记得当时那宫里阵仗。虽是将熙攘人衆都清场隔绝在各自的客房里,却是清不了老板的场,便封了包银子令其闭嘴。
如今看起来,这位徐公子已在京中站稳了脚跟。这回跟着云罗姑娘一道过来,竟是要替居住在此的外藩贵女们画像。
这群从外藩诸国过来的贵女,各各俱有头衔,说起来皆是尊贵,却毫无架子。
因她们实在也拿不出甚架子来。中原乃是礼仪之邦,她们一向仰羡。京城里又是那般雕楼画栋的房舍市肆,处处显得物産丰裕丶民康人稠,她们确是一来便沉湎不已,各尽其能地砸了银钱享乐。
胡老板自是精明,见这些外藩女子个个出手阔绰,便乐得日日替她们张罗聚会。
今日赏荷,明日听曲,後日又请了西域的幻术师来演烟火戏。庭院中终日丝竹不绝,金樽美酒流水般地送将进去,连廊下挂的纱灯都换成了南海进贡的鲛绡。
衆秀女已然知道,今日云罗姑娘请来的徐公子,实是眉眼如画的如玉般人才。
昨日已在画院里见过徐公子本人的那几位,早已在驿馆里诸多渲染,惹得这些年轻女子个个好奇心动,早早候在庭园中,要等着看一眼,那到底是怎生让人挪不开眼的一位公子。
便是云罗也未曾料想到,自己和徐公子一走入云阙栈,便引发了一阵娇声尖叫。
徐菀音更是被惊出一个激灵。只见那庭园里,衣着打扮各异的异邦女子们,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云罗甚是周到,便指着那方的女娘们,捡她熟悉的做了些介绍。
那衣着较为清雅,雪白襦裙外罩淡青半臂,发间只簪一支银步摇的,是从高句丽来的贵女;
她身边那一身色彩张扬,将五彩锦缎堆叠成袍,面色黑红的是吐蕃贵女;
还有那边廊下的回纥少女则是一身绯红胡服,鹿皮靴上绣满繁复的蔓草纹,发辫间串起的玛瑙珠子随着她的转头,叮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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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宇文世子:徐公子怎生又跑了?他是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偏生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