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徐公子,若世子爷始终放之不下,也有前法可效,前朝有二品大员为其嫡子之故,收养‘义子’,後徐徐操作,助那义子成为‘同进士’入仕……”
听吕澜樱说到徐公子处,冯太夫人连连摇手,道是不妥。那徐晚庭本身就是正三品地方大员徐渭之子;更何况,徐府与宇文府两家向有龃龉,根本不可能有类似操作,或者能牵扯上任何瓜葛。
于是先将徐公子搁置不提,却是定下个规程,便是要“确保子嗣”。
如今恰好有个刘清纨在府上,一门心思地钟情于孙儿。家世门楣也是刚刚好,既够得上给宇文家的世子做妾,想来也能允了宇文府上宦家大族的诸般要求——例如先予生子,留子不去母,只需将其子归于日後入门的嫡妻……等等看起来较为苛刻的要求。
冯太夫人想着背後这些迂曲萦纡,心中好生痛惜与恼怒。
痛惜没有依从自己本心,早一些替孙儿操持婚事;
恼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徐晚庭,竟将个好好的少年才俊丶前途大好的俊髦帅将给贻害到这般悖乱狼藉。
自己那孙儿,明明是京中诸多高门仕宦眼中的最佳良配,却要落得个在婚姻之事上还需步步为营的境地。
便着实恨上了那个漂亮小郎君,把先前自己还曾对她那般惊叹喜爱过的种种,全数忘了个干净,恨不得能随了自己心迹,将那个惑人媚人的“男色”赶出府去。
此刻坐在韬晦堂上面对孙儿,冯太夫人费了好大气力才忍住了自己对那徐公子的满腹怨怼,只娓娓叙讲刘清纨之事。听大丫头璞玉提醒,方又将那番由“侍读婢”到正妻就位後的媵妾补礼改籍等规程,细细说了一遍。
哪知那沉静稳当的孙儿平心定气地听完自己那番言语後,只沉吟了一息,便干干脆脆地开口道:
“祖母,父亲,贽儿恕不能从命。我对清纨姑娘无意,莫要误了她终身之事。”
言讫起身,立在堂前对二老躬身行礼。堂外秋蝉嘶鸣,一阵阵聒噪之声如同裂帛,将堂中人的心绪也一层层撕裂开去。
冯太夫人脸上再也挂不住笑意,握着茶盏的手止不住地抖将起来,忍不住“啪”的一声将茶盏磕于案上,颤声道:
“你说这话,可有考虑宇文家的香火?你对清纨丫头无意,又怎知会误了她终身之事?你可知,那夜你与你那伴读在栖羽阁书房内相携相拥地写字时,清纨丫头正好去你青梧院送夜宵点心,站那处看得真真儿的,就便是那般,人家也对你死心塌地丶毫无二话……”
只听镇国公爷宇文璧一声闷咳,诧异问道:“贽儿与那伴读相携相拥地写字……是何意?”
冯太夫人老泪欲流,红了眼圈,道:
“国公爷,你那万不失一丶从无差池的好大儿,怕是要行差踏错在这一步了……”
竟是带着些泣声将自己在火玉湖上的所见丶府中下人的传言丶甚至异香园中的绿腰之约,堪堪说了一遍,听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宇文国公爷一双眇目也似瞪出了些火光来。
宇文贽此刻方知,香师绿腰昨夜的那般骇异举动,竟是来自于祖母授意,一时间也是好生叵耐,只觉得情何以堪,禁不住低声喃喃道:“祖母,您……荒唐啊!”
声音虽低,却听一声碎瓷砸地的脆响紧接着响起。
只见宇文璧怒不可遏地狠狠摔了手中茶盏,低喝道:“放肆逆子,何人荒唐?吾竟不知,你倒是养出如许淫靡之习来!你可知‘渎乱人伦,禽兽不若’之理?你又可知‘男淫男,竭其精,必夭寿’之训?你这般邪狎之举,焉能对己身?对高堂?对宗祧?”
听父亲说出这样一番铿然之言,宇文贽霎时陷入如自己昨夜所做荒唐噩梦般的愧罪之感,胸中悚然巨震,跨前一步,“嗵”的一声便杵跪在地,将冯太夫人心疼得发出一声惊叫来。
老太太霎时间又是心疼丶又是後悔,忙不顾前後矛盾地替孙儿分辩道:
“吾儿实在言重了,也莫要就下这般谳论……我老太婆言过其实也是有的,贽儿远未如你话里说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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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啥事扛得过上纲上线?
世子爷的浓情,能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