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脸说完这句,又看徐菀音一眼,“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孟先生那个问题,我问他,这般天天磨着要我身子,到底是因了喜欢我,还是馋我这副身子?”
紫珏与徐菀音碰了碰杯,各自喝下一大口驱寒酒,徐菀音用带了疑惑的眼神看她,看得紫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
“孟先生说,我这个‘馋’字用得实在不对。若说一人馋酒,可用‘馋’字;说一人馋食,也可用‘馋’字;却不能说一人‘馋’另一人身子……王妃娘娘,你道他这话怎生讲的?”
徐菀音被她这话说得发懵,茫茫然地摇头。
“我也是听不懂这话,孟先生便解释说,馋酒便是馋的那口酒,馋食便是馋的那口食,可是要说一人馋另一人的身子,便只是馋的那个身子麽?”
那紫珏说到此处,回想起孟先生当时那般情状,忍不住伸手搂住徐菀音的肩,学着孟先生的模样,低哑着嗓音说了句:
“……非也非也,实则还是因了,这身子,是你的身子啊,哈哈……因此上啊,便不能说,我馋你这副身子,却该说,我喜欢你的身子,我既喜欢了你的身子,自然因是喜欢你这个人啊……”
徐菀音正听得有趣,突然觉着贴地倚坐的大腿处一阵尖锐又火辣辣的刺痛,如同有一根烧红的巨针深深扎入了皮肤一般。她痛呼一声,一个甩腿便站起身来,撩了裙摆扭头一看,赫然见得一只黄褐色的巨大蝎子从她裙中掉出,吓得她立时又要蹦跳。
只听紫珏断喝一声“别动”,便见她迅速拿过一块厚厚的帕子垫于手上,几下便追上那正要逃窜的蝎子,伸手将其压住捉了起来,兀自见那蝎子蠕动不止。
帐外衆将已然听到帐中女子呼喝之声,“哒哒哒”一阵远近不一的脚步声过後,只听询声四起:“王妃娘娘一切可好?”丶“何事惊呼?”……
那孟远舟也急急地过来,在帐外问道:“紫珏,发生何事了?王妃娘娘可安好?”
正乱着,便听见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而来。外围有人高声刚问得半句,“来者何人丶报上……”还未问完便即噤声,换作恭恭敬敬的一声“属下参见王爷”,随即“参见王爷”之声响作一片。
便听宁王急急地沉声说道:“免礼!宁王妃可在此处?”
随即便是宁王橐橐的脚步声,飞快地到了毡帐跟前。
那脚步声在帐帘前停下,只听宁王的声音在帐外问道:“菀菀,本王……可能进来麽?”
徐菀音伤口处已是灼痛得如遭烙铁,她尽量平稳了声息,说道:“王爷请进……”
话音刚落,宁王已开了帐帘,低头钻入,一进里间,便被眼前情形惊得定住了身形。
只见菀菀朝右侧倚坐于地,左腿伸直,满面惨白一片,额上已疼出豆大的汗珠。
一旁一名身着男装的女子手中举着一只仍在张牙舞爪的蝎子,恭敬而快速地跪下,口中说着,“民女紫珏参见王爷,王妃娘娘适才被这蝎子蛰了,民女还未来得及替她查看伤口……”随即伸手朝徐菀音左臀下方指了指。
宁王双眼陡然睁大,抢步上前,细看了紫珏手中蝎子一眼,立时转头朝外唤道:“来人,多取些水袋来,随行医官即刻备上疗蝎毒的药包,王妃被金鈎毒蝎所蛰,本王要即刻替她疗毒。”
外头衆将听得俱是大惊。
那金鈎毒蝎又名西域金鈎,最显着的特征是其後腹部尾节呈独特的暗金色,尾刺尖锐如鈎,且有幽光,故名“金鈎”。其毒液进入人体後,伤口会瞬间如烧烙般灼痛,随後肿胀发黑,若不经救治,伤者会出现恶心呕吐丶四肢麻痹等症,随毒素经血液攻心,半日即可致人死亡。
金鈎毒蝎乃是戍边将士和丝路商队谈之色变的戈壁杀手,边军斥候的生存手册中特别标注“遇金鈎,速治,迟则毙”。
却也因了这金鈎毒蝎的恶名,边地军医及西域游医早已总结出颇为有效的急救之法。
宁王在军中已多次见医官处理被金鈎毒蝎蜇伤之人,甚是熟悉。此刻见菀菀被蜇伤之处甚是尴尬,自然容不得旁人施救。便一边令人备蝎毒药包及疗毒工具,一边晃燃火折,招呼紫珏一道,又唤入两名极是细致的亲卫,将帐内翻来覆去查了一遍,确定再无金鈎毒蝎踪迹。
顷刻间,一切已齐备,宁王便摈退旁人,只留紫珏在一旁帮手,多点了几盏瓷油灯,将帐内照得一片通明。他撩开菀菀裙摆,撕开内里亵绔,只见她甚为羞涩地将左腿朝外拐开了些,露出内侧细白莹润的肌肤,其上赫然可见一个小小的伤口已然肿大,隐隐泛出灰黑之气。
宁王快速从医官备好的医包内取出一根长而坚韧的素白布带,沿着菀菀腿根处扎实束紧,手里一边麻利操作着,口中则不绝声地抚慰道:“菀菀莫怕,这蝎子甚毒,本王须得将你伤口近心端处扎紧,以免那蝎毒上行入心……”
他下手颇重,将徐菀音自腹股沟至左臀一圈,扎得极深,竟将那布带扎陷入了皮肉之中。
徐菀音死命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只呆呆地看着宁王忙碌的侧脸,心中涌出好生难言又温润得似要融化一般的复杂情绪来,觉得此刻再见到他,竟有种恍然如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