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得她整个身心,都难以自抑地轻轻颤抖了。
此刻在马背上颠簸奔腾的徐菀音,便是这样的一个菀菀。
她听见了身後紧随而来丶越来越近丶如同催鼓般的马蹄声,一声声,重重敲在她的心上。令她莫名颤栗丶紧张,胸中如有灼热的狂浪翻涌,竟一时不敢回头,只是用力夹紧马腹,任由夜风刮过她发烫的脸颊。
那人竟一声不吭地驾辔猛追,如同暗夜的化身,紧紧缀于她身後。苍茫辽阔的幽黯草原,无遮无挡的凛冽劲风,似已将他化作一匹北方野狼,一匹正在追逐猎物的狂猛之兽。
她越是如疾风般地在前方驰骋,他的追逐越是焦灼而决绝。旷野的风,将她的气息迎面吹扑向他,他忍不住深吸一口,也不知是她的气息丶还是这草原上似清新丶又似带了一丝蒙昧腥气的气味,刺激得他也颤栗起来,急切地想要捉住她……
月光尚未完全亮起,星光稀疏,在这片被朦胧暗影覆盖的草原上,两匹马,两个人,一白一黑,一前一後,这一场无声的追逐间,荡漾出最原始与本真的那些意愿来,令人难以抗拒……
他终于追上了她,二人并辔而驰。
她仍不看他,不知是因了不敢看他?羞于看他?还是二者皆有?
宁王轻唤她一声“菀菀”,侧脸看她,只见月光下,她的月华面罩好似掩盖了所有,令他看不真切她,不知她此刻为何仍不停下马来。
宁王终于不再等待,一个倾身过去,伸手便揽住她腰,说了声“到阿哥这里来”,将她抱上了自己马背。
她一身软糯馨香地被他拥于身前,将头脸紧紧靠在他胸膛上,极轻却极清晰地唤了一声,“阿哥……”
宁王被她这声“阿哥”唤得浑身热血沸腾,心中欢喜得无法言表,只能不断地回以“菀菀……菀菀……”,又“驾”的一声,加紧朝着二十里外的征北军营驰去。
暮色四合,突厥王庭以南二十里处的征北军大营已燃起丛丛篝火,将玄甲士卒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此刻,这里好似并非戒备森严的庞大军营,而弥漫着一种庄重热烈的气氛。
宁王与徐菀音二人骑着那匹乌骓骏马,缓缓踏入大营,一路行至中军大帐。
从营门至中军大帐的通道两侧,每隔十步便插有一杆巨大的丶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将前路照得亮如白昼,如同帝王仪仗。
精锐的玄甲卫士沿路肃立,甲胄擦得锃亮,在火光下反射着炫目的金属光泽,他们手持长戟,神情泰然又不乏肃穆。
徐菀音一脸茫然地看着万千将士静谧无声地欣然而立,他们满面欢喜的注视着自己的主帅,那位年轻英俊的王爷,此刻正拥着自己心爱之人,幸福洋溢得,将整片大营的空气都浸染出满满的甜蜜之意。
宁王自然清楚,眼前乃是自己早先就安排好的排场。
当初大军开拔前,那崔氏不告而至军中,在一衆军士面前宣示主权,令菀菀生气得推翻了他先前所有的努力,决意疏远。此刻,宁王要借这草原上神圣的“赤绳节”,面向全军丶乃至向遥远京城的各方势力表明,自己怀里这名女子,才是自己唯一认可的丶不折不扣丶真正的宁王妃。
中军大帐前,已被清理出一片极为开阔的场地,地面甚至铺上了新裁的青色草皮,四周环绕着更多的篝火与旌旗。
宁王利落下马,随即转身,向马背上的徐菀音伸出手,将她稳稳地扶下马来。两人携手,踏着铺就的草皮,走向帐前。
早已等候在此的阔百汗与云罗公主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身後是一衆身着盛装的突厥贵族,以及一队手捧托盘的突厥侍女。
徐菀音被眼前的一切搞得恍然若梦,先前饮下的醉心仙草酒,此刻仿佛开始溢上心头,令她飘然恍惚丶似若迷糊地被云罗拉入一旁的帐中,由一衆侍女伺候着换上了一袭雍容华贵的突厥新娘嫁衣,戴上那顶流光溢彩的新娘头冠。
待她翩然出帐,只见宁王也已换上了崭新的玄青色突厥新郎礼服,那是一袭绣着金色狼图腾的窄袖锦袍,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皮质腰带在熊熊篝火映照下熠然生辉。这身突厥华服,衬得他少了几分战场杀伐的冷厉,多了几分草原雄鹰的挺拔不羁。
徐菀音擡眸望去,正对上他温柔而深邃的目光。
周遭薪火哔啵,数万将士林立,突厥大汗竟如一名慈祥的长者,欣然喜慰地站在身边……
“菀菀,做我的新娘罢!”宁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