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占有他,又会恶狠狠地骂他:“混账,窃我之刃,无耻贼人……”
她在那种时候训斥他丶蔑视他,总是会令他心中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四肢百骸淌过蚀骨的暖流一般,无比舒畅。
他身上的一切几乎都与她关系密切,所思所想散若蛛丝,非要让他在什麽时候不联想起她,实在是有些为难。
他得承认,有时候他确实混账丶无耻,到了自己都从未想象过的程度。。。。。。
可有人偏偏不长眼,明目张胆地觊觎不该肖想的之人。
裴暄之伸手探入袖中,将袖里刀拔了出来,薄窄冷峻的刀身闪着寒芒,映出他愈加清冷的眉眼。
他用刀划破了指尖,几道黄符立即飞过来接住那滴落的鲜血,在空中旋了一个小小的波澜,立即缩进了他的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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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浣月先请客栈夥计装早饭,期间出去买了些蜜饯糕点备着。
出了点心铺子,却见早该离去的云若良背着一把长剑,正抱着双膝坐在对面矮檐下的小马扎上出神。
俄尔四目相对。
一见她,云若良立即喜笑颜开,忽地站起身来,隔着雨幕问道:“这麽快就又见面了,早饭可还合口味?”
那盒早饭她早已给客栈夥计了。
颜浣月想起裴暄之的话,不禁笑了笑,问道:“你怎麽还在这里?”
云若良叹了一口气,几步跨过街巷跑到她身边,拍了拍布衣上沾染的水珠,说道:“被事情绊住脚了。”
颜浣月颔首道:“哦,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云若良几步跑到她身前挡住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无奈地说道:“好歹也算萍水相逢,多少有些交情,你怎麽对道友一点儿也不关心?”
颜浣月绕过他往回走,“我还有事。”
云若良跟在她身後,说道:“原来你喜欢吃蜜饯和点心。”
颜浣月没有搭腔。
云若良又跨出一步几乎要堵到她身前半寸的位置。
颜浣月蓦地向後退了一步,见街巷两旁的飞檐下,有诸多好事者从窗内探看而来,心中早已有了几分不耐。
云若良叹息道:“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拦你的,前日遇上几个讨饭的小孩,几个年岁大一些的,我花了些钱将他们安置到客栈丶茶肆做工。”
“其中有个小的,很聪颖,原本被我安排在一家书院念书,谁知今日刚出门,就看见他走在雨中,是来寻我的,怎麽劝也不走,这会儿刚哄去吃东西,想给他买些点心将他送回书院的。。。。。。”
云若良见她沉默了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他染了风寒,也还要吃药,备些蜜饯会好一些,我这人不怎麽吃这类东西,见你从里面出来,是想问问哪些种类的好吃一些,多有冒犯,道友别介意。”
颜浣月回望向他方才坐着出神的屋檐。
隔着稀疏的雨幕,见一家小小的食肆。
一个瘦骨嶙峋的幼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约摸六七岁的样子,正躲在食肆半旧的门扇後好奇地看着她。
她说不清是何缘故,这个孩子。。。。。。
看起来是个小男孩,却与她有几分相似。
但他们二人在容貌之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颜浣月就是莫名有种隔着微朦细雨,与幼年的自己遥遥相望之感。
她有些愣怔,立在原地看着那个孩子,那孩子也看着她。
忽地,幼童冲进雨里向这边奔来,幼鸟投林一般冲进了云若良怀中,撞得他倒退了几步。
“我不吃甜果子了,你别再将我扔了。”
云若良忍痛,语气中颇为包容,道:“阿琰!祖宗!我的小命差点被你撞没了。”
阿琰仰起头还要说什麽,身边递过来一个裹得满满当当的油纸包裹。
他望过去,见那女子眼神有些出离,一脸温和地说道:“吃吧,都给你,你叫阿琰?”
云若良说道:“是送到书院时录名人给取的,跟我姓,云琰。”
阿琰闻着油纸里的香气,黑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颜浣月,没有伸手。
颜浣月将包裹塞进他怀中,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客栈走去。
待她走後,云若良再未追赶纠缠,只是垂手摸着幼童的脑袋,望着她的背影。
人啊,你可以不爱任何人,不喜欢任何人,但你能不爱你自己,不喜欢你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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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浣月一路思忖着那个与自己莫名相似的孩子。
等走回客栈附近,才忽地想起自己怎麽没有返回去再买一份蜜饯和点心。
路过客栈外窗时,见裴暄之正坐在客栈窗内的桌边。
他的黑发用一条束发金绳高束着,身上穿着三重衣,衣襟皆整理得十分规整,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