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暄之看着她,眼底星河颤颤,很难掩饰心底冒出的愉悦,“难道姐姐与我一起竟不好过吗?”
颜浣月隔着一段距离嗅着他身上沁出的冷香,略微侧过眉眼,轻声说道:“你自己知道你有多……算了,只要别来气人就好。”
裴暄之放低了声音,“我今日倒也知悔,早回来做了你喜欢的饭菜,要不要赏脸尝尝?”
颜浣月擡眸看着他,背对着烛光陷在阴影中,他眸中隐隐的妖异惑人之色越发突显出来。
他平日里看着总是有些疏离清冷,青天白日之下,若不特别注意他的眼睛,其实很难将他与人区分开来,可在幽暗之处,却总是格外容易从眼眸中看出他的妖异之色。
可这这抹妖异之中那种几欲噬人的程度似乎有些不同……
颜浣月忽然说道:“你有记起什麽事吗?”
“什麽?”
颜浣月沉吟道:“我总觉得你跟失忆前越来越像了。
裴暄之神色凝滞了片刻,继而淡淡一笑,道:“我们本就相同,难道差别很大吗?越来越不像才奇怪。”
颜浣月蹙了蹙眉,“你失忆後很不喜欢与以前同论,你总想分割开来,今日怎麽又这样说?”
果真是枕边人最为熟悉,最难隐瞒,裴暄之没想到这才出关几日就被她察觉出来他已恢复了记忆,只能无可奈何道:
“不是姐姐曾言明不喜欢我那样与他分割吗?可如今他已经消失了,是我陪着你,我还在意他什麽……”
“别说了。”颜浣月缓了缓神,说道:“你不过是病了,没有谁真的会消失,是我不该提这桩事。”
裴暄之见她神色有异,立即顺应道:“嗯,我忘了的事,姐姐跟我讲讲不就好了?”
少顷,二人坐在小榻上对着一桌家常饭菜。
颜浣月长这麽大,除了裴暄之,也没人特意晚上给她做饭吃。
想想今日对他又锤又打,这会儿给几句好听的报偿他辛劳也不费她什麽事儿。
她尝了一口梅花酒酿酥酪,确实好吃,便笑道:“柔滑沁香,甜而不腻,好吃,大冷的天只你不嫌这吃食收拾起来费事,这般耐心沉稳厨艺还好的小郎,真是打着灯笼天上地下走八万里都找不到。”
她平日鲜少有意识顾念他情绪这麽跟他说话,裴暄之还没来及多想就已经坐正了身子,忍着从心底冒出的欢欣,尽量静着脸说道:“也。。。。。。也不算费什麽事。”
颜浣月往日并不怎麽格外称赞他做的事,就算夸也只是一笔带过,竟不知他原来还会有这麽有趣的反应。
她挟了一筷鱼丝尝了尝,夸道:“鲜香味美,细致精巧,这般巧工为我这俗人饱腹,真不知我哪儿来的好口福。”
裴暄之咳嗽了几声,执筷为她布菜,此时还算神志清醒,知道她在逗他,只道:“不过可以下咽罢了,哪儿有那麽夸张?只要你喜欢,我每天都给你做。”
颜浣月趁机给他也喂了一筷金银脍,笑道:“你辛苦做了这麽一大桌珍馐美馔,我心里只怕我受不起,若你再肯陪我多吃几口,我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裴暄之波澜不惊地端起一小碗汤,仰头灌了下去,而後将碗放下,眼尾泛红,面不改色地说道:“只要你开心,这些算什麽?”
颜浣月笑眯眯地咬着筷子歪着脑袋看他,原来他不但生气了好哄,竟然还这麽好驱使,几句不要钱的话,什麽都肯干。
原先费劲劝他多吃几口比登天都难,後来她都懒得劝了,怎麽早没发现还可以这样呢?
。
织絮这几天发觉有人在试图寻到她的踪迹。
从她初春时被裴寒舟转移到天衍群山中的一处洞府中开始,就渐渐有这种感觉。
北地春迟,雪下到四月初才飘起细雨,寒时气息难辨,到了雨时,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几丝熟悉的气息。
她原本当他只是路过,可这几日,他每天都会往她藏身之地多靠近几分。
他或许也知道她必定已经发现他了,今日便未曾停歇,直接向着她这边寻来了。
只是结界格挡,他在洞府外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织絮便盘膝坐在石台上,看着洞府外那小妖郎长身玉立,眉目清疏,身着一袭雪衣,拄着一根竹杖,身後的背篓里还有采摘的野菜和一枝未开的桃花。
分明是个朗月清风的少年郎,她却觉得他此时哪里都透着邪性。
到深山里来摘野菜还穿一身上好的雪色衣袍,真是个败家子。
她一直遮掩气息,不知他是怎麽察觉到她的存在的,还有能耐一路寻到她。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身上那些被邪刃所伤的伤口了。
他或许是跟着那邪刃留下的气息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