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暄之看了一眼棋盘,唇角微扬,“洛师兄真客气。”
颜浣月问道:“掌门为何要禁你的足?”
裴暄之将茶碎倒进小壶里,抓过几颗红枣一颗一颗地往沸腾的茶水中扔,语调清冷地说道:“可能是嫌我在山中采摘野菜时伤了他的花草。”
颜浣月确实饿着,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说道:“掌门才不会这麽小气。”
裴暄之却侧首看着她,眸似染雪,语气平静地说道:“那他为何让我禁足?”
颜浣月略怔了一下,又道:“我问你呢。”
裴暄之实在嫌丢人,而且这事也确实不能与她实说,便转过头去看着炉中火,语气平淡,“就是我说的那点事,实在不行,你给我上大刑逼供吧,看我能说出点儿什麽有用的话。”
颜浣月瞥了他一眼,“想得美,谁对你用大刑?禁足就禁足吧,又不是勒令你闭关,即是如此,那你这几日好好休息,让你禁足多久?”
“三个月。”
裴暄之看着炉中火,伸出一只手去,修长白静的五指烤着火,一缕幽淡的冷香气越发明显。
他昨日丶今日皆应三清铃而去帮陆慎初料理了一些棘手的事,刚回魂不久,又放了金狸去虚元峰继续等她,加之身上又有些伤,他有些冷。
许久,颜浣月伸过手将他炙热的手扯回来,说道:“你冷吗?手都要伸进火里去了。”
裴暄之手上一点灼烧的痛意缓缓褪散,他任她握着手,侧首望着她,冷不丁说道:“你会考虑。。。。。。你会愿意与我孕育子嗣吗?”
颜浣月猛地收回手,反应过来又赶忙攥了攥他的衣袖,“如今说这个属实太早了,是才我有些惊讶,不知你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裴暄之垂眸看着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他抽回衣袖,伸手落到她腹部轻轻摩挲着,又倾身靠近她心口,淡淡地说道:
“或许有了你也肯认,可若遵从心意,你肯要那麽个不知是什麽孽障的东西吗?”
颜浣月蹙眉道:“掌门跟你说什麽了?你是不是听到谁说你什麽了?”
他看着她呼吸间起伏的胸口,眸中毫无欲色,只是目光飘远,有些出神,“他们有什麽事早已与我无关,我也并不在乎,我只想我该想的事。”
颜浣月冷笑道:“你该想的事,就是琢磨来琢磨去,最後觉得将来我的孩子是孽障?你凭什麽这样说?”
裴暄之擡眸看着她,格外认真,“可我有妖血。”
若是有人这般表达自己的卑微,目的不过是想对方宽慰自己这没什麽事。
可颜浣月却说道:“是吗?这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我可太惊讶了,这天大的秘密,裴师弟不会是只说给我一个听的吧?”
裴暄之一怔,迅速夺过桌上的杯子仰头压了一杯热茶,攥着茶杯闷声说道:“我想了多日,好不容易才敢问,姐姐说话刺我做什麽?”
颜浣月略倾向他,低声说道:“嫌你混账!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别人的事,不准往你我身上套,你自己的有些过往也不准。”
裴暄之五指捏着茶杯,神魂之内,金雾被她的强势与包容勾得亢奋地颤抖着。
他又举杯抿了一下只剩残茶的茶杯平复着心跳,“嗯……我听你的话……”
一缕金雾爬出来,轻轻缠在她手腕上讨好般地磨蹭着。
颜浣月拂开那缕金雾,轻声说道:“只是让你不要将以往的事往眼下和将来上套,你自己过往若有什麽不痛快的事,尽可与我诉说,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
裴暄之见她态度缓和地宽慰他,心中熨帖至极,清清淡淡地说道:“原我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我只是怕夫人心有顾虑。”
颜浣月不禁笑道:“我又不是才知道,不过,你私下也这麽唤我好奇怪呀。”
裴暄之侧首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与她相视朗笑。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麽笑起来,无缘无故的,她笑,他也开心。
但有些事不提还罢了,分外点出来,又被对方细细琢磨着就有些难为情。
许久,裴暄之理智回来,逐渐收敛笑意,耳尖泛粉,直勾勾地看着她,强自严肃强调道:
“你本来就是我的夫人,我死後魂魄都得拴在你脚腕上,到时每日唤你千遍万遍夫人以防锁魂绳开了让我做孤魂野鬼,没什麽好奇怪的。”
可颜浣月不解少年心事,只好奇道:“这是哪里的传说?”
裴暄之颇有些神采,笑道:“我小时候听到的,有趣吧?”
颜浣月问道:“这倒有趣,我从没听过,那要是有两个夫君呢?”
裴暄之瞬间欢颜尽收,冷笑道:“我听的只有一对夫妇的,你想得倒全面,一只脚拴一个,总归落不下你另外的夫君,你可千万别担心。”
颜浣月笑骂道:“哪儿都有你,不是在说传说吗,你又生什麽气?不跟你说了,我们下一盘棋玩玩。”
裴暄之神色恹恹地放了茶杯,盘膝端坐,咳嗽了几声,整理着衣襟清清淡淡地问道:“姐姐出什麽彩头?”
颜浣月说道:“我们就睡前随意玩一下,要什麽彩头?”
裴暄之停下手擡眸瞥了她一眼,理好衣襟又继续整理衣摆,语调微凉,略显遗憾,“想玩自然也可以,没有彩头就是少些乐趣罢了,你若为彩头,或许肯拼命下一局呢。”
颜浣月棋艺欠佳,很少下棋,又怕别人输得还不起,更是很少下有彩头的棋。
如今跟他玩,什麽东西也都是左手倒右手罢了,设个彩头也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