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只做好自己的事,家主自有明断。”
又有一个虞氏本家子嘀咕道:“如若家主不能明呢?”
虞念身形清瘦低矮,四肢短小,周身却尽是收敛的谦和沉厚之气,闻言,略一擡眸,带着一股压迫感,“自来长房为尊,明与不明,我等哪有资格质辨?”
闻星说道:“尊长嫡为避乱之道,长嫡若明,自然尊之,然,长嫡若不明,难道就任其欺凌霸道,败坏家宅,只为所谓尊长尊嫡,就看着自家败乱不成?十姑娘此等豪杰,难道竟也只是作奴畜状,自我欺骗,毫无斗志,还自以为清醒于世,人淡如菊?”
张教习厉声喝道:“闻星!”
闻星冷笑道:“师父,虞氏虽盛,却不是我闻家小地看得上的做派,您当初亲赴闻地游说我父与虞家结盟,眼下,姑娘若要拉着我假清醒丶真窝囊,我不如现在就告辞。”
“你!”
张教习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没被这个言语锋利的亲传弟子气晕过去。
虞念亲自起身,用法诀扶住了张教习,又走下主位,亲自给闻星斟了一杯茶,道:
“而今魔族不除,哪家敢乱,巡天司和各宗门就收拾哪家,裴掌门连裴家都能交给苏家代管,虞家若敢在此时内乱,你以为他能放过虞家?”
说着又伸出短短的胳膊,“我这副模样,没少累得父母劳心,当年家主将拓骨丹给了十二弟,我不也如此活了这麽多年了吗?我知道你们去领任务时,长房的人会遮盖住许多报酬丰厚的任务,专留艰难又少利的,你们早有不服。”
“我虞氏虎踞千里云京,仙山浩水,灵脉浑厚,灵石丹砂矿储无数,尔等若是真雌雄,便将仇怨暂放一边,力助宗门屠魔,屠魔若不成,早晚都是天下覆灭,如今争的能在手中握多久?屠魔若成,一切自有定论。”
闻星接过她的茶,垂眸道:“只可恨,我等没有能耐,反倒让五爷和姑娘忍气吞声。”
一衆人笑道:“星儿,到那时多杀些魔族,平定北地,到时,宗门可没有理由制衡我等,自有大衍变数由我等纵横。”
大家情绪都有些高,虞意看着衆人,虽一同笑着,神色却有些讪讪的。
饭後他倚在客房的窗边吹风,见颜浣月正与赵柴儿坐在街上的小摊上用饭。
他倚在窗边出了会儿神,馀光隐约看到颜浣月察觉到了他,擡头往这边瞥了一眼。
虞意立即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轻嗤一声,将窗户关上。
颜浣月收回目光,虞意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她也并未将他的行为挂在心上,继续用饭。
赵柴儿止不住本性,叽里呱啦地说起自己的经历,末了,问道:“裴公子如何?怎麽不见?”
颜浣月放下碗筷,微微一笑,“他近来还好,在宗门中休养,北边苦寒,他不适合过去。”
说着起身去前边僻静处牵马,走到马车附近时,她缓缓停住脚步。
而後掐起法诀在马车车厢处树起结界,将车厢困住,结界法诀穿过车厢,将车厢中的人一道死死绞住。
颜浣月对身後跟来的赵柴儿说道:“稍後我将车赶到城门,待我走後,你将车赶回来,找一处客栈早些休息,明日早早归家,不必管我。”
赵柴儿不明所以,“你有急事吗?”
颜浣月点了点头,“有一些,有人来找我,在马车上,一会儿我们走了,你不必等了,多谢你方才请的餐饭,很不错。”
赵柴儿说道:“客气什麽。”
颜浣月跳上车辕,等赵柴儿坐上车辕,便立即赶着马车到了城门边的高墙下。
颜浣月钻进车厢中,拉出一个浑身裹着白纸的人,直接凌空跃过城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柴儿不知这人怎麽把自己弄得这麽奇怪,但也依着颜浣月之前说的话,将马车赶回小城中。
颜浣月逆风拖着那具裹着白纸的人身冲入郊野,本命横刀化出数道刀风向前杀去。
孤月之下,一只纸鹤从月旁翩然而来,悠然夺过她的刀风。
纸鹤越来越近,才见其背上盘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纸鹤停在离颜浣月不远处的空中,那红衣女子只冲她伸了伸手,“我的鱼竿,还我。”
颜浣月立在长剑之上,一手掐诀,一手提着裹着白纸的人身,直接将手中提着的人扔向对面的廖雨奴。
人身缓缓停在纸鹤面前,身上的白纸宛若一匹丝绸一般悄然滑落,里面竟裹着一具化到只剩破碎骨骼,挂着脓血的尸身。
照理来说,那些散碎的骨骼已经不太可能支撑起白纸的人身轮廓,之所以有人身轮廓,是因为那些散碎骨骼正被昏迷的虞意抱在怀中。
颜浣月微微蹙了蹙眉,虞意方才不是关窗了吗?
廖雨奴轻笑道:“小孩子,捉迷藏,跑到马车上撞到了我的裹尸纸,只好也送他一程喽,你怕什麽?怕揭开白纸,是一团毒雾?放心,有什麽比你家的雾还毒?”
纸鹤轻轻扇动翅膀,颜浣月脚下的长剑猛地晃了一下,震出了她袖中的阴阳环。
眨眼之间,阴阳环已袭至廖雨奴面前,廖雨奴迅速驾鹤翻身,即便她躲得极快,也还是被在脸上打下了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个圈。
一圈灼伤,一圈冻伤。
廖雨奴在风中扯出一张纸遮住半边脸,“裴家的阴阳环,裴寒舟倒大方,这种老物件儿都拿出来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