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年走进长清殿的暖阁中,这日正下着大雨,天色阴沉沉的。
裴暄之就坐在窗下的摇椅上,看起来很是苍白,闻言只道:“劳师兄记挂,我还好。”
薛景年看着他分明有些过于病重的模样,缓缓从袖中取出那一叠传音符放到摇椅边的小几上,说道:
“颜师姐在北地那边有些事,听说你病重,也没空回来见你,这是她托我给你的传音符。”
裴暄之问道:“她有什麽事?”
薛景年说道:“哦,也不是什麽大事,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难为她却有兴趣钻研,只好依着她了,我说你病重,劝她回来见你一面来着,她倒没应,到让我捎了点儿传音符回来。”
裴暄之擡眸看着他,眸色清寒,“薛师兄以往似乎与我夫人并不算和睦。”
薛景年也不想跟他这眼看已经缠上死气的人计较,只笑道:
“都是往事了,不过是少年无知的争闹罢了,如今都长大了,小时候的情谊,又岂是谁都能比的?这一年多相处也算弥补往日。。。。。。师弟早些休息,我在北地会好好照顾她的。”
宁无恙从外间闪出来,说道:“景年,师父回来了,快将你带回来的清单呈上。”
薛景年赶忙应声,“是。”
裴暄之咳嗽了一阵,艰难地扶着扶手坐起身来,伸手去够那小几上的符纸,刚刚触到符纸,猛地吐了一口血。。。。。。
颜浣月整日袖中藏着传音符,就等着它亮起。
她打算若三十日时诸位长老并不能给出一个她满意的决策,她便立即回宗门去陪他。
无事便好,若真魔族来攻,她做了一切她能做的,今生能战死在天衍宗也无憾了。
只是掐着日子等到第二十八日,既没有等来他的传音,她传音他也从未理会,她也未等来诸位长老的决策。
二十九日,夜半三更,她突然被一阵击鼓声吵醒。
“诸弟子听令,今有邪魔外道在我宗门驻守北地,掌门真人为救子法力尽失之时,趁机围攻我宗,请清虚峰丶元虚峰丶玉虚峰丶凌虚峰丶邈虚峰等峰内门弟子立即在驻地集合,领取法衣宝器,回宗救派!”
颜浣月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那股担忧已久的惊惧突然真实地袭来,激得她甚至还有些想吐,她甚至以为是一场梦。
告衆之声是许逢秋长老的“仙人传音”,此时冲破风雪,不断地回荡在天堑南北的风雪之中。
根本没有时间让谁去在衆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先觉之能。
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没有谁会在此刻关心此前究竟有什麽先知之言,更没有人会因自己的先觉之言被事实印证,但当初并未被人采纳,而在此时洋洋得意或觉得报复到了谁。
颜浣月根本顾不上多想,迅速坠下积雪峰,驻地前衆内门弟子早已排好队伍快速地领取法衣,又很快换上。
颜浣月也立即过去领了东西,是一件玄青色的法衣,一个玄青色藏宝囊。
颜浣月迅速换上法衣,收好藏宝囊,与衆位同门丶几位长老一道,穿风破雪,极速御剑冲向天衍宗的方向,只为屠魔杀邪,守卫宗门。
一衆御剑疾驰之人,在北地雪夜上空,划出一道巨大的雪海风涛。
宋灵微负手凌空于积雪峰上,在狂风之中,静静地看着遥远的天堑对面,因许逢秋那道不断回荡的“仙人传音”而逐渐亮起的一片片灯火。
从始至终,她并未回首看过一眼身後御剑疾驰而去的门中弟子。
风雪之中,数张碎纸似雪片一般在空中狂舞,一声声三清铃与妖仙降道之声被狂风和“仙人传音”之声隐藏。
宋灵微掐诀缓缓落到地上,尹恕从不远处走过来,依旧是悠悠哉哉的笑意,“师姐,你是不是给你那徒儿透露了些什麽,她写的那些东西,有些甚是一语中的。”
宋灵微敛袖道:“此大事,我从未透露过。”
一道浑厚的灵力漫散开来,二人神色微敛,一同走到积雪峰上一处幽暗地,掐诀一礼,恭恭敬敬地唤道:“魏前辈。”
那人披着一件灰袍,童颜鹤发,一切风雪不可沾其身。
他慢悠悠地问道:“天衍大阵已啓?”
尹恕回道:“掌门师弟曾与晚辈相约,此大事,不可用法器传令,时机若到,就遣弟子送一份清单回去,清单送归五日後,立即起事。天衍大阵将啓,百姓必定无虞。”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那批纸人纸相已经通过你们留下的木系法篆过去了,一些玄降弟子也被我送过去了,对面正内乱,如此,恰是好时机,缥缈宗丶巡天司丶诸宗门丶衆世家,他们。。。。。。”
宋灵微说道:“掌门师弟已将所有事安排妥当。”
那老者赞道:“好!寒舟他。。。。。。”
说到此处,却也渐渐住了口。
宋灵微知道,当年魏前辈之子魏昭死在掌门师弟手中,而今这老父为收拾云玄臣和魔族,才肯与他们合作。
他虽不曾为儿子魏昭叫屈,但若让他真的称赞掌门师弟,恐怕也是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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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大雨。
缥缈宗的灵舟已经在长安咸阳上空飘荡了两三日,大雨之夜,缥缈宗长老突然宣布,“即刻返航,天衍宗。”
薛元年从梦中惊醒,妹妹薛连年直接带人闯入他房中,一衆人带着雨夜特有的潮冷气。
“大哥,裴掌门给的听风石亮了,诸部人已点齐,灵舟已备,即刻可往北地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