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打出手赔了一支精锐出去还不自知。……
“裴师弟。”
裴暄之坐在依依竹林间的石凳上,垂眸看着石桌上摊开的一张旧星图。
闻言连头都懒得擡。
薛景年一身赤缇衣袍因风微荡,衬出一个身姿修长丶英气逼人的少年公子。
他负手而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不远处那个连半分礼节都已经不愿装的少年。
“裴师弟,许久不见,没想到会遇见你。”
薛景年踱步过去,立到裴暄之身边,并没有与他于幽篁同坐。
“病好些了吗?这麽久都不见你出来,倒是颜师姐每日起早贪黑地与我们一同收拾魔骸。”
裴暄之微微侧首擡眸,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事?”
薛景年轻轻笑了一声,捋开拂过鬓边的发带,“我只是想进竹林里坐一坐,见你在这里,便打声招呼,你若是不愿意我待在这里,那我这便走。”
裴暄之语气微凉,“那就请薛师兄离开吧。”
薛景年双手抱臂踱了几步,彻底走到他身旁,“时值多事之秋,我本没有功夫与师弟拉扯这些小事。不过,希望师弟你明白,怜悯不是真情,有时候,不该太过利用旁人的慈悲之心满足自己的阴祟之愿。”
裴暄之淡淡地说道:“是吗?倒是鲜少听闻此等罕见之事,受教了。”
“你!”
薛景年冷笑道:“你不承认有什麽用?事实不过如此,乞怜能得几日好?等把颜浣月的善意耗尽了,裴师弟就是个年轻女子身边的累赘了。”
裴暄之擡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景年,“薛师兄想说什麽?”
薛景年撩袍坐到他对面,整肃了容色,“而今事乱,掌门真人也公务繁忙,颜师姐也有司职,北地事起之後,天下宗门都会来天衍宗停驻,少有人能顾及到师弟的,这里也危险,师弟身体病弱,又需要照顾。”
他顿了顿,看着裴暄之的脸色,见对方似乎毫无反应,便继续说道:“不如我将师弟送到长安去,就住在薛家,宝药灵石尽皆供奉,再拨冗几位貌美使女照顾你,如此,可好?”
“你也不必担忧天下议论,毕竟,谁家能照顾掌门真人之子,都是幸事,你若肯,我便请兄长正式给掌门真人那边下请帖。”
裴暄之轻声嗤笑道:“薛师兄,不若我送你宝药灵石,你安生点儿待在长安,再别回来,可好?”
薛景年俊眉微拧,“我岂是你这般动不动就缠绵病榻之人可比的?”
他又说道:“你非要装糊涂?你知道自己有多拖累她吗?她是个正当年华的女子,原该与明朗强健的男子待在一起,你见过她颈上明珠了吗?那是虞十六郎给的,她以为和别个相同,可那金丝圈内皆是虞氏法纹。”
“你见过她积雪峰上日夜篆文吗?是我在旁陪侍,递笔添墨。天堑巡检,踏浪翻海,是我们一起。北地苦寒,是我们谈天说地。垂髫双童,言笑晏晏,也是我和她,你算什麽?你除了能仗着点儿父辈恩泽,你还有什麽?”
裴暄之慢悠悠地叠起石桌上的旧星图,将之装进藏宝囊中。
忽地起身,猛地一拳将薛景年袭倒在地,倾身死死掐着他的脖颈,双眸深处猩粉涌动,语气冷到极致。
“若非薛氏尚有用处,我早了结了你等这肖想他人之妻的无耻货色,你如今既然找死,我便成全于你。”
他恨得深毒,掐得极狠,掌下金色微芒时明时暗。
薛景年周身灵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一时竟难以反抗,濒死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他还震惊于这病弱之人竟能有如此强盛的妖力。
无数金雾从少年背後钻了出来,气势汹汹地缠住薛景年的四肢和脖颈,只需再微微一扯,这矜贵高傲的长安贵公子就会被撕成几块。
一股强盛的妖力突然在天衍宗弥散开来,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天衍宗弟子分外关注。
“孽障!还不住手!”
苏显卿带着一衆藏书阁弟子赶到时,却见裴暄之掐着薛景年的脖子,扯着他的四肢脖颈,欲将其就地分尸。
他没敢拔剑,只是取出一方宝印抛出,宝印浮在裴暄之上方,散开一片玄蓝微光,那一片玄蓝之光猛地砸向裴暄之。
却被裴暄之袖中飞出的数道黄符挡住。
苏显卿不免惊愕,那宝印镇妖无数,岂是裴暄之一个病秧子能挡得住的?
裴暄之逐渐回过神来,眼底的疯狂退却,却并未因眼下的情况有丝毫慌乱。
金雾似活蛇一般疯狂蹿回他背後,他苍白修长的手放开薛景年的脖颈,抚了抚薛景年乱了的衣襟,唇角挂着一抹笑意,
“薛师兄,年纪轻轻,好歹惜命点儿,总想做危险的事,恐怕对你自己真的不太好。”
话音未落,又几拳砸在薛景年脸上。
这平日薄冰沾雪粘成的主儿抡起拳头来狠得发邪,衆人立时慌了,却也没敢上去直接拉扯他的,都怕一把将他拽出问题来。
苏显卿掐诀将他扯过来制住,一旁几个同门冲上去查看薛景年的情况。
薛景年面白如纸,脸上却有两片伤痕,颈上的掐痕渐渐泛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顾不上说一句话。
苏显卿原本攥着裴暄之的胳膊,忽觉他软绵绵地要倒,侧首看时只见他面如薄纸,冷汗淋漓,正毫无意识地挂在他手上低头呕血。
苏显卿瞬间将自己如何被逐出师门的过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迅速将裴暄之提起直冲长清殿。
若今日裴师弟真要因妖力波动和宝印压制而死,师父至少得见他最後一面。
薛景年没想到,分明是裴暄之要将他分尸,可结果却是一堆人围着裴暄之团团转。
“裴师弟若真是疯了,就该拉去关起来,省得到处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