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颜浣月厉声指责道:“薛景年,少在那里胡言乱语,我夫妻和睦至今,从无嫌隙,需得你为谁出言,害我声名?”
薛景年血气方刚,转身看着她,说道:“你只是被善良裹挟,你没必要赔上一辈子,谁真为你打算?颜浣月,为你,我不怕什麽,若他需要帮助,我薛家可以给他。”
这话更是直接跳起来,抡圆了手臂,照着裴寒舟的脸扇。
颜浣月冷笑道:“我家中竈上还热着羹饭,乃我夫拂晓时所做,只因我近日忙于收拾魔骸,他怕我空腹受冷,天天早早起身做饭。”
“收拾魔骸每日都要换衣裳,院中晾的衣裳皆是他昨日才洗。每日都是他洒扫庭院,待我归家,我不慕他,难道还要感激哪个空口白牙丶污我清白的东西吗?”
“我与他情意相投,何需谁来可怜我?你明知他近来身体有异,还趁无人之时三言两语激他犯病,你到底意欲何为!”
薛景年轻声说道:“我。。。。。。”
他始终没想到,有一天颜浣月会用如此深恨的眼神看着他,只为了一个认识才不过几年的魅妖。
一种无以言表的巨大委屈自内而来涌溢出来,尽管他死命咬着唇,可豆大的泪珠还是不停地滑过他的眼眶。
大庭广衆之下,衆人噤声瞩目之时,他却忍不住长泪湿襟,抽噎啜泣,“可我也受伤了,他差点杀了我。。。。。。”
他这一哭,在场衆人更加讶异。
但还好是有了个打破沉寂的机会,有几位长老劝道:“薛师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也确实是你胡言在先,除了无能的窝囊废,你说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能当作耳旁风轻轻揭过?”
“是呀,幸而你们两个都没事,否则,这可真要出大事了。”
“快别哭了,到底还是年岁太小,不经世事,瞎闹些没有用的,幸好没出大乱子。。。。。。”
衆人在劝,薛景年还是委屈到止不住地掉泪。
裴寒舟最终下了定论,“既然未成大错,我会先传信给尹师兄和你父亲致歉,显卿。。。。。。”
缩在更角落处的苏显卿立即步入殿内。
裴寒舟吩咐道:“带你薛师弟回去,好好治伤。”
苏显卿欣喜于师父并未怪罪于他,连他用宝印砸裴师弟的事都没有提过一句。
薛景年则是满心委屈,一边走一边看着颜浣月。
这无疑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裴寒舟随口说道:“宝盈,去看看暄郎吧,今日之事不过是他们两个闹出来的,与你全无关系,你不必担忧什麽,今日诸位,想来不是看不清楚实情的蠢人。”
立即有人附和道,“正是,确是两个儿郎血气方刚打到一起,薛贤侄也不该这般胡言乱语激怒旁人。”
颜浣月转身去看裴暄之,转过暖阁的屏风,就见他正靠坐在床头处,挂起的帷帐将他遮得严严实实,颜浣月只能看到他搭在被子上的一双苍白的手。
她疾步过去,见他面无血色地擡眸看她,心里才忽然有块大石落地。
“怎麽样了?还难受吗?”
裴暄之垂下眼眸,“对不起,我不知道怎麽了,若薛师兄有事,我给他赔命。。。。。。”
颜浣月坐到床边将他搂进怀中,深深嗅了一下他颈间的香气,分外安心,“他没事。。。。。。他分明知晓你这些时日体内妖性动荡,不该去跟你说那些鬼话。但你以後也再不能这样了。”
裴暄之窝在她怀中轻轻蹭了几下,唇角泛起一抹清冷的笑意。
是啊,好姐姐,我真的很无辜,我病着呢,他来刺激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啊。。。。。。
到喝药时,裴暄之坐在暖阁南窗下的摇椅上,一如他们今世初见时一般。
只不过那时窗外泻进大片的阳光,今日却从午後开始阴雨连绵。
颜浣月坐在他身旁,搅着碗里的药,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将你送入长安或别的地方,也确实是个好主意,听闻,掌门真人也在为你找地方。”
裴暄之侧首看着窗外秋雨,低声呢喃道:“我不是宗门的阶下囚,我是你的阶下囚,宝盈,只要他不纠缠你,不来我面前胡说八道,我保证以後不打他了。”
颜浣月轻声叹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这个,这里将来人多事杂,不适合你养病。”
裴暄之转过头来看着她,神态清淡,双眼却湿漉漉的,“那我待在家里洗衣做饭,不出门便好。”
颜浣月舀了一勺药喂给他,也不知能说些什麽,只道:“你倒厉害,薛景年竟一时不能敌你。”
裴暄之被苦了一下,嘴里立即被塞了一颗蜜饯,那甜温柔地氲开,让他感到十分熨帖。
他避重就轻地说道:“若非妖力变动,我便要任他羞辱,我不过身体不好,他便敢断言天长日久,你会喜欢年轻力壮的公子,宝盈姐姐……”
他明亮的眼眸清澈见底,“我伺候得足够称心舒爽吗?”
颜浣月一把往他嘴里塞了五个蜜饯,木着脸说道:“混不正经的狗东西,吃药都堵不住你这张狗嘴,口出什麽狂言。”
裴暄之懒散地躺在摇椅上,抿着苍白的薄唇,盯着她的眼睛,默默地嚼着一嘴过于甜的蜜饯,唇角不禁漾起一抹快意的浅笑。
待药吃得差不多了,他趁她不注意,忽然伸手探向她衣襟。
颜浣月一把抓住他的手扔回去,蹙眉道:“小混账,狗爪子又要乱摸什麽?这里是长清殿,掌门真人的神识会察觉到的。”
裴暄之眨巴着雾气潺潺的眼眸,语调微凉:“我没想做什麽,薛师兄说你那颗避水珠是虞十六郎送的。”
颜浣月沉着脸说道:“他竟是个搅事精,这避水珠本就是虞家送到北地的东西,所有入海检查阵法的人都有,他还跟你胡说了些什麽?”
“那你也别把那东西戴在……戴在胸口。”
颜浣月说道:“暂时用不上,又懒得取,便压在衣裳下面,这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