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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变棋中（第1页）

第三十九章·变棋（中）

明暗之间，温厌春秉烛而立，确认周围没有外人，侧身将师无恙让进屋里。

室内灯火葳蕤，亮如白昼，师无恙瞥了几眼，没找到爱蛇的踪影，也不往里间张望，随手将汤碗放到桌上，问道：“你让小青做什麽去了？”

温厌春关好门窗，从柜子里抽出一张纸来，勾线描点，记号标注，前院大堂丶遥岑馆丶水榭及客院等要处皆在其上，墨迹犹未干，可见是不久前着紧绘制的。

师无恙不想她有这一手，欢喜道：“我还怕你着了道，却是小觑于人。”

温厌春摇头道：“地图不全，你之顾虑并非杞人忧天，还多亏了小青。”

御龙庄乃是龙神帮的总舵，占地近百亩，耳目衆多，危机四伏，只是人迹可循，蛇虫难防，偶有一两个护院窥见小青出没于草丛间，也不以为意。

师无恙素来细致，察觉温厌春郁郁寡欢，似有心事，通过这张地图，不难知道她白日里去过什麽地方，伸手一指客院後面，寥寥几笔勾勒出成片的房屋轮廓，却是止于外部，料想是没能深入，便道：“那是什麽地方？”

温厌春沉声道：“我原以为是下人管事们的住处，本来不甚重视，随後得知挽川堂的祝长安居于其中，龙神帮里有头有面的人物多半在此有一席之地。”

闻言，师无恙打起精神，仔细端详图上的布局，颔首道：“恐怕你猜对了。”

囚牛既是帮派之首，亦为此间主人，其住处云飞阁自当在这庄院的腹心，一早请茶会客的厅堂便坐落于内，其他建筑只能向外环绕，犹如衆星拱月，再看遥岑馆与云飞阁互相毗连，仅以水榭为隔，由此可推测各处如何分的三六九等。

“客为外，却不好怠慢，这院子就在水榭之南，方便与主家拜会往来，只是亲疏有别，还得防范一二，是以前巡後顾，路径寥落，使有心人难能里应外合。”

指尖在这个位置轻点了几下，师无恙侧首看向温厌春，似笑非笑地道：“门人弟子，若能入住此地，当是上位者的亲从，祝堂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作为了。”

温厌春冷哼一声，嗤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焉知他是什麽根脚？”

师无恙听了，更绝蹊跷，这两人昨日不打不相识，夜间杯酒言欢，固然有所保留，但以武相交，也算投机，才过去大半天，怎的说变就变？

在他看来，温厌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左右上了一条船，索性直言发问，只见其面露愠色，刚端起的汤碗又搁回桌上，咬牙道：“你不是问我让小青去哪儿了？罢了，也好教你知道，後晌那阵子，你在遥岑馆跟囚牛打太极，我这……”

她与絮儿素昧平生，要说那小姑娘的底细，一时无从盘起，但那遍身伤痕做不得假，分明在内院做事，却又异乎寻常的畏怯怕人，委实可疑，彼时幸免于难，情急口快，话赶话的诈出祝长安，若是胡乱攀扯，应当如释重负，而非惊慌失措。

“我见她身上血瘀未散，新伤旧疤的，受了不少罪，还有那双眼……”顿了下，温厌春迎灯望向师无恙，“老毛病也好，装相的也罢，常在一地走动，早该习惯自然，不会为丁点声音而作惊弓之鸟，她是才遭的难，对这里也不甚熟悉。”

师无恙擡手拭过眼角，若有所思，沉吟道：“听你这样说，这位絮儿姑娘并非庄上的旧仆，亦或……她压根儿不是这里的人。”

温厌春也作此猜想，却不解道：“我观她言行举止，不似大户人家出身的，没练过武，年纪还小，再普通不过了，祝长安纵是……也不该将她带进御龙庄。”

说到底，这座巨宅不单是一个住处，大帮主囚牛与三帮主嘲风虽以兄弟相称，但公私有别，祝长安为後者之股肱，巢林一枝，理应晓事，何况嘲风已病卧难起，吉凶未卜，但凡不是个傻愣的，都该安分守己，平白拐了人来磋磨，是甚麽昏招？　　见她眉头紧锁，师无恙想了想，将汤碗推过去，道：“絮儿姑娘颇多难言之隐，料想个中暗含阴私，只凭这点微末线索，却不好下定论，你且消消气，左右小青跟了去，回头我施计探个究竟，任是神人妖怪，终要现出原形的。”

他的话不无道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温厌春定了定神，端起姜汤一口干了，忽见他满脸古怪，本能地看向手中空碗，瞧不出异样来，道：“你这是什麽眼色？”

师无恙轻咳一声，道：“加了甘草的姜汤本不该放糖，你不觉得甜？”

温厌春摇头，虽不知他想着什麽，却听懂了言下之意，皱眉道：“谁放的糖？”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鹅蛋脸儿，身材合中，藕粉衫子绛红裙，神气大方。”

简单描述几句，师无恙又将厨房里的事全盘托出，温厌春立即想到那个给自己带路的婢女，哂道：“她不住这儿，院里的下人却不敢不听从，想是在囚牛跟前说得上话的，故前来盯梢，既奉承你，又存心试探，你干了什麽好事？”

人地两生，孤掌难鸣，他俩本该同进同退，可在遥岑馆内，师无恙却将她支走，即便有分工之意，也过于突兀，怕是发现了不便道破的蛛丝马迹。

思及此，温厌春想到这厮在人前惺惺作态，好似对她一往情深，又起了身鸡皮疙瘩，掰得手指咔咔作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劝你从实招来。”

师无恙可不敢吃她的拳头，当即往後仰去，苦道：“正要与你交待，这次任务甚是棘手，咱们若有疏失，怕没等着巧宗儿，先赔了性命，十方塔也坐蜡。”

他不是个危言耸听之人，温厌春心里陡然一沉